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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容简介 |
第十一回 避敌锋寄迹朝鲜 得地胜雄据皮岛
兵甲蟠胸,鲸鲵颈系。汉官仪,遗民重睇。笑摧枯,惊破竹,直是风雷厉。师行无滞。溟海沧茫,穷边迢递。争奈是,军孤乏继。望援师,呼庚癸,徒有忧时涕。阿谁相济。《锦帐春》
死有重于泰山,死有轻于鸿毛。故鲁曹刿三败不死,后来以兵劫齐桓公,复累败之地;管仲三战三北,也不死,后来脱羁囚,成一匡天下之烈。大丈夫自看得定,后来必能为国家做一番事业,便不须悻悻而死。但不可似汉李陵,藉口陵不死,将以有为也,把一个身子降胡,家覆名灭。毛游击他只以四百人袭取镇江,归附的多,连复州游击单荩忠,前见他招抚,尚未归心,后边闻他镇江成功,也聚集辽民五六万,与毛游击声势相应。只是奴酋先时把一个佟养真守住镇江,断了朝鲜来路,南四卫多已投降,他道辽阳可以稳据了。不期毛游击复了镇江,东结朝鲜,西连四卫,南接登莱、天津,东要防他与朝鲜合兵捣巢,南防他与四卫登津合兵恢复辽阳;若犯广宁,又怕他合兵断河,截他归路,或轻兵袭他粮,剿他后队,有一个不两立之势了。况且佟养性又因他拿了兄弟佟养真,急要报仇,撺哄奴酋先取四卫,使他回不得广宁,后边装载炮车,直取镇江。故此先把一个刘爱塔封做总督盖复金三卫总兵镇守,领兵来管理三处。单游击不服他管理,杀了他招降人。刘爱塔大怒,报知奴酋,要来征剿。单游击知是对他不过,忙将城中百姓,渡到长山岛躲避。鞑贼知道来追,喜得不知水性,遭风打坏船两只,淹死了许多人,遂不敢来,只候佟李二贼军令,同取镇江。
此时毛游击正在镇江招降纳附,只见报马来,奴酋已收了盖复金三卫,单游击已退入长山岛,毛游击道:这贼是断我归路,剪我羽翼,不久就来攻我了。就吩咐城中百姓,有愿归中国的,可即收拾行李,暂赴各岛安插,着苏其民、张盘、李景先分投装载,散入猪岛、獐子、广鹿各岛。城中携儿挈女,担笼挑箱,累累不绝。毛游击差兵护送,不许百姓自相抢劫,又行牌各船,火紧装载,不许索钱钞。似此两日,已是二十七日,毛游击道:不好了!再是两日,奴兵必到,势须分投避他,以图再举,岂可坐以待毙!自带了部下家丁,并城中愿行百姓,约有二万,渡江走入朝鲜地方。
一鞭骄马去匆匆,避敌他乡效古公。身在不妨图再举,肯教轻自殒蒿蓬。
到弥川堡屯下,求宣谕朝鲜梁监军,要他对朝鲜国说助兵。
这厢佟李两个,同奴酋儿子洪太,率领兵数万,前驾炮车,后拥铁骑,漫山塞野赶来。二十九日,把镇江城铁桶一般围住,口口声声要捉拿毛文龙,砍头祭旗。此时城中,除苏其民等将船装载拨入岛中约有二万余人,随毛游击到朝鲜也二万有余,在城中的,原不愿去,希图献城做功的,都开门投顺。不知佟贼恨毛文龙拿了兄弟,又怪这些人反覆,今日降汉,明日降胡,竟不分玉石,带同部下乱砍,把城中不分老少,杀个罄尽,城中房屋,尽行烧毁。
涓涓热血涌如泉,燎尽茅檐剩有烟。一似咸阳当日事,独余鬼火照平川。
满城搜遍,不见毛文龙。佟贼又去搜得几个人来问时,道:毛游击前日已出城到朝鲜去了。问佟爷时,道:佟爷被毛游击拿住,连几个守堡官,一齐解往广宁去,已王六日。佟贼听了大怒,道:不杀毛文龙,誓不回军!把这几个也砍死,把炮车都推向鸭绿江,沿江都屯了铁骑,差人过江,对朝义州节制使朴烨索要毛文龙,如不行送转,先攻打义州,后去弥川堡,捉拿毛文龙一起。
此时朴烨,要说不在,奴酋已探听得毛文龙屯在弥川堡;若要缚送,怕中国责问;不送与他,设或奴兵渡江,岂不是惹火烧身!寻思无计,道:不若我放一条路,与他自到弥川堡。拿不着,不干我事;拿了去,中国责问,我只推奴兵自来擒捉,势大不能救应,责备不得我。就暗着通官前去,许他差人引守,自己擒捉。佟李二人应了,悄悄发兵,渡了鸭绿江。过义州城,朴烨紧闭城门,不行拦抵,也不着人通知毛游击,竟听他过了,直向弥川堡来。
此时毛游击在堡中,也防奴兵要来,只倚着义州为地方干系,毕竟不放他入犯,不料他已是潜地杀来,把堡子围住。部下报有奴兵,毛游击登堡一望:
遍地飞来铁骑,连空布满旌旗。若教容易出重围,除是身生双翅。
毛游击自想,身边堪战兵士,不及四百,火器又不多,料敌不守。早又堡门攻破,毛游击也顾不得众人,只带领得家丁三十余人,自骑着一匹千里黄骠马,从堡后杀开一条血路就走。无不一以当百,杀死奴兵数百,杀出重围。堡内百姓,逃的、死的,也没了一半。
毛游击出得围,计点从行家丁,也只存得一十七人,后面尘沙大起,早已追来了,头队鞑子有三五百。毛游击见他逼近,反将马带转,一齐冲回。出其不意,鞑兵吃了一惊,被毛游击将为首的砍死的百数,鞑兵退去,复合着第二队赶来。毛游击看见一座树林,却把马闪入,让他过去,复绕过林子,走在他后,又一齐大喊一声,杀得鞑兵乱窜。又杀伤他百余,意思要吓他回去,那鞑兵却又合了些赶来。毛游击道:方才慌慌出堡,干粮都不曾带得,如今又乏,如何是好!只见一个家丁王镐道:前面是三岔路,爷可往西去到平壤,我哄他往东,缓住追兵。毛游击果然带十六骑往西,王镐独自一个在东,打着马儿慢慢行。鞑兵赶来,瞧见西路无人,东路影影有人行动,便发一声喊赶来。这王镐不怕事,偏兜转马,舞着两把刀杀来。这些鞑子见他衣装齐整,错认做毛游击,团团围,道:不要放箭,佟爷要活的!只把枪刀来杀。这王镐是拼个死的,反两把刀雪花似乱飘,砍得人风叶般乱滚,砍伤岂止百多个鞑子。不料马中了几枪,一交跌倒,王镐便下马步杀。又砍了许多,早用力已尽,两臂俱提不起,要自刎时,刀也使不得,便笑道:你拿去,你拿去!众鞑子一齐赶来捉住,道:拿住了毛文龙,拿住了毛文龙!。王镐道:奴酋!毛爷盖世英雄,可是你近得的,拿得的!那会佟养性听得拿了毛文龙,飞马赶来,只见众兵道:这蛮子不是毛文龙,却砍坏了我百数人!佟养性道:这等也是条好汉,你便在我麾下罢。王镐道:奴狗,我学你反叛天朝么!便待夺刀来砍,终是力乏。佟养性大怒,忙叫砍,便钢刀乱下,砍做一团肉泥。
意气薄青云,何嫌首领分。杀身殉主难,不愧纪将军。
再抓寻毛文龙时,绝无踪影,佟养性只得收军去了。
毛游击探得奴兵已去,复到弥川堡来。可怜尸横遍地,不是折脚,便是无头,这些随来的百姓,也有溃围走出的,也有躲在隐处的,也有混在死尸中的,剩的不下万余。却移咨义州,道他潜通奴酋,引兵杀害,又移咨议政府,道国王背弃国家平倭之厚恩,却通奴虏,残害中国人民,图杀中国大将。议政府差通官朴弘文,再三来辩,说是边臣失事。毛游击定要上本,要请登莱天津兵来讨罪。议政府只得计议道:留他在此,毕竟为祸胎,惹奴酋来骚扰,不若助他些兵粮,送他回岛,可以两全。遂又着朴弘文来见,说:国王受天朝大恩,并无异志。看得本国海中,有一座皮岛,可以屯兵,可以耕种,情愿差人协助开辟,助耕牛谷种屯田,若奴酋来攻,发兵犄角。毛游击也假脱手应了。
朝鲜便备办船只,送他到皮岛中来。果然好一个所在:
山拥连城,海开天堑。林标彩帜,涛震惊鼙。前列着獐子岛、石城岛,高拱藩篱;侧连着广鹿岛、皇城岛,遥联臂指。飞泉甘冽,何愁斥卤难飧;广野膏腴,最喜艹可运。正是天为中国添雄镇,地控华夷作远图。
毛游击到岛中一看,果然广有百余里,内中多有山泉,不通地脉,都淡而可吃,有旷野,可以耕种。西北一路出海,其余四而尽是高岩峻壁,复岭危冈,重重包裹,似一座石城。背面东西各有一山,高峻可以望四方往来船只。岛前列着三个小岛,是日前招抚的,一座是石城岛,一座獐子岛,一座鹿岛,左首环着的是向日留王参将屯扎的广鹿岛,右首朝鲜地方,背后是座皇城岛。前有拱,后有卫,左右又有拥护,果然是一个形势之地。毛游击看了,满心欢喜,道:各岛人民,都是我招抚的。如今我要进兵,却可由各小岛渐进,他要攻我,不惟不善驾船,料不能舍各岛飞来,这真是可战可守处所。一面行文各岛知会,听他节制,一面移咨登莱天津,共图进取。这正是他平日报主有心,今日更用武有地了。
喜是龙归海,还欣虎负。从今穷岛上,决策斩单于。
但一时虽是得地,只是资籍属国,终是资粮不足,方经奴酋掩袭而来,终是兵气不扬。况远在海中,终不似在镇江,可以呼应南卫。不知还可以备广宁缓急,止得奴酋长驱么?
镇江之役,原以夺虏之胆,非以收平胡绩也。坐以待毙,迂矣;战九天而潜九地,真善胜之将,此其发轫乎!
弥串之先,虏曾袭之车辇,毛将军曾以水淋山成冰,因其人马蹶,亟击之,杀其众数千,盖以术胜众,以寡胜众者。
第十二回 刘渠力战镇武 一贵死守西川
奇兵迢递隔朝鲜,胡虏长驱涉大川。已见木罂浮铁骑,谁凭天堑扼投鞭。
西平日落旌干冷,广武风高鼓角连。愁是折冲无伟略,却叫士马饱戈
大凡守者必要依险阻,这险阻不过是高山峻岭、大川阔涧。故此辽东以鸭绿一江分华夷,又以三岔一河分东西,山之有路处设立关隘,水之浅处设立津渡。这是险要。如河东是清河、抚顺两关,控住奴酋入门,河西是西平一堡,扼住联桥渡处。屯兵设将在山的,乘他车不得方轨,马不得驰驱,可以破他;在水的或是劲弓强弩,邀击他于半渡,不得近岸,这都是设险之意。
奴酋向与佟李二叛将谋取广宁,奈是行游击连结了四卫,他要是辽阳渡河,怕是西平前阻,海州四卫在后追袭,首尾难顾。如今把一个毛游击逼往朝鲜,又设兵一支,屯在镇江,提防朝鲜,刘爱塔镇守了金复盖三卫,又屯兵一支在旅顺,以防登莱天津水兵。分布已定,他在十一月二十九杀牛宰马,大犒三军。十二月初一,将钩竿云梯炮车各项,陆续都运到海州,要乘冰坚渡河,袭取广宁。王抚知道,尽发义勇五营,向三岔河打冰,又沿河布摆巡棹,着人知会西虏,借兵七千,吩咐游击刘世勋,带兵一千,与他一同屯扎,着他探听奴兵,一过河便行攻击。又令副将鲍承先率兵在大黑山遍插旌旗,点放烟火,以疑奴酋,使不敢轻进。又吩咐游击周应乾,前往柳河地方设守,遇他哨卒数百,也被周尖乾砍了三个,捉了七个。奴酋大兵,竟屯海州不动。
直至正月中,他有了内应,竟自分兵三路,一支走柳河,一支走三岔河,一支走黄泥洼。都在上流,把大木头连成排,上放沙泥,彼此相绾,顺流而下,到狭处联定过河,直攻西平堡。守堡参将罗一贵,是关西人氏,英雄无敌,向日熊经略知他勇猛,也曾几次咨取。今守西平,城中有七千敢战兵马,得知奴酋入境,一面飞报到辽阳,一面吩咐将堡门牢闭,旌旗放倒,只于垛口布满强弓劲弩并火器,以待奴兵。果然奴兵杀至,见城上并没旌旗,道是堡中想已逃去,一齐放马赶来。到得城边,一声炮响,旌旗齐起,弓弩火器乱发,把这些奴兵打得尸横满地,血流成川。罗参将又大开堡门,自己一骑马、一杆枪,带领精兵五百,一齐冲出。赶杀约有五里,遥见奴酋大军已至,罗参将收兵,奴兵已折却二千余人。
奴酋因问李永芳:这守将是甚人,这等勇猛?李永芳道:前探知是个罗一贯,是个中国猛将。奴酋道:你可领兵攻打,乘便可招他来用。李永芳就督兵前来,意思道:人不到危急,不肯投降。先把堡子团团围定,攻打了一日,罗参将多方备御,不能打破,奴兵被火器伤了许多。李永芳设计,乘着夜间,架了十座云梯,下用滚木,上边摆满了精兵,远远推向城边上城。不期将已到城,忽然城垛飞出许多铁丫,把云梯撑住,不得近城。要退时,城上又飞出许多挠钩,把梯搭住,不得退步,里面又把箭与火器对着云梯放来,梯上人跑不及,不是射死打死,便是跌死。乱了一夜,又不能取胜。
延到次早,李永芳自骑着匹马,打着两面招降旗,围绕了些勇猛鞑子,向城楼叫罗将军答话。罗参将便倚着城楼见他。李永芳道:罗将军,我兵一路来,无军不无城不破,败你这西平,比得辽阳么?不如开门相见,我保你做一个镇守广宁大总兵,何苦两边杀伤人马!罗参将便大骂道:叛贼!你岂不知罗一贵是好汉,我肯降你么!言罢,飕的一箭,竟望李永芳射来,李永芳一闪,把他一个家丁早已射死。李永芳大怒,喝叫攻城,奴兵四面蜂拥攻打。那罗参将全不怕,也竖起一面招降旗,一阵火器,把这些奴兵打得退了四五十步。永芳大恼,砍了几个先退的,又催上来,攻打半日,又被火器打伤。
两下苦苦相持,待要退去,却夷兵来报,道广宁有兵马杀来。奴酋便与李永芳计议,若退兵去,他城中与救兵一齐来,前临三岔河,一时退不迭。不如留兵数千,困住西平,若大兵与救兵相杀,杀退救兵,西平孤城,不怕不下。两人计议,恰又有人下书与李永芳,叫他鞑兵战时,单攻中路,可以取胜。李永芳说与奴酋。留兵攻打,两个合兵,前来迎敌,就攻广宁。
远远望见南兵已是渡沙岭来了,前部先锋是王抚标下将官孙得功、黄进,后边两个大将,是总兵祁秉忠、刘渠。尘头相向,约摸有半里远,这两个总兵见了,吩咐火器官,快发火器。这一阵烟,遮得彼此不相见。孙得功、黄进趁这势,把马一带,带向侧边,一个闪在左,一个闪在右,道:让刘爷、祁爷上先。这祁总兵便带着将,催促军士,刘总兵也持着刀,督将士砍将上去。两边大杀,可有一个时辰。
马蹴尘生,刀翻雪卷。轰轰鼍鼓,似动春雷;扰扰军声,如崩太岳。箭起处,弓开夜月;枪明处,刀露秋霜。半空飞血雨,飘扬壮士之肝肠;遍野倒身,倒碎英雄之侠骨。正是:
各抱忠君志,齐怀殪敌心。谁知旗辙靡,鬼火满山阴。
这两总兵与奴酋正战得酣,两边都有杀伤,都不肯退。若使孙得功与黄进做两支奇兵,从侧杀入,也可取胜。谁知那两个将官,奴酋未渡河时已遣人约降,要献广宁城,这番正要卖阵。孙得功先带了马,喊一声道:兵败了,兵败了!转身便跑。黄进也是这样喊,两个领本部先走。这两个总兵部下人马听了,也捉脚不定乱跑。奴兵乘势一拥过来,把那些铲头箭乱发,祁总兵一箭早已射中了咽喉,死在战场之上。
岩岩瘦骨不胜衣,服国宁辞身力微。碎首沙场君莫笑,九原应自喜全归。
刘总兵见祁落马,正伸手来扶,不期部下兵倒冲回来,把刘总兵一冲,也跌下马。刘总兵料到不好,忙对牵马家丁刘亮道:快回去报与夫人,好看我八十岁老母,我顾国顾不得家了!言罢了,也不复上马,还持刀砍杀去,却被一阵鞑马卷来,刘总兵早不见了。
也恋高堂有老亲,临危难忘主恩频。倚门莫洒思儿泪,报国由来不计身。
两总兵部下,三停折去二停,这孙、黄二人,反一路抢掠,道哈赤大兵来了!惊得沿途百姓,无不逃生,早把一个广宁城震动。这边罗参将见西北法头大起,知是救兵到了,吩咐部下:只待救兵来时,一齐杀出,里外夹攻,砍完这些鞑奴!只见起了几个时辰尘头已息,城下又来了些鞑子,都提着南兵首级来招降,罗参将道:罢了,救兵想已败了!忙问城中还有多少火药,军士答应道:不上十余斤。罗参将道:如此怎生退得奴兵!部下千总冉富道:救兵不至,便失守,罪不在我。不若且杀出城,奔到广宁,待大兵来复城。罗参将道:守将当与城同存亡!想了一想,便向北拜上两拜,道:臣力竭矣,断不偷生负国!拔腰下刀,向喉间一刎。左右忙来夺时,他勒得猛,咽喉已断,血如泉流,早已死了。
羞屈穷庐膝,宁为刎颈人。忠魂难再返,意气久犹新。
城中无主,火器俱无,贼兵驾云梯薄城而上。这些部下,感罗参将忠义,也没个肯降,或在城上,或在市中,无不舍命相杀。虽被奴兵杀得一个不留,却敢将奴兵杀去许多。
挟纩蒙恩厚,捐躯慕义深。重泉愿相逐,酬国有同心。
奴酋因怪各兵死战,伤贼甚多,将一堡百姓,不分男女老少,尽行屠戮,鸡犬一空,然后复随着奴酋大军,共取广宁。
此时奴酋闻得熊经略自右屯发兵来救,虎憨有兵,在镇静关屯扎,刘渠虽败,广宁还有大兵,怕是孙得功诈降,诱他深入,把大兵在沙岭屯扎,只差数十个游骑前来哨探,以决去取。只不知这倡议战的王巡抚,也能出一两个兵来战,专言守的熊经略,也能助得王抚固守广宁么?怕是:
重关难把丸泥塞,变起萧墙不可支。
河西之役,以战为守,当以兵邀奴于半渡,亦可以逞。以守待战,宜以重兵屯广宁,乞援于熊经略,更俟西虏之至,以观其虏之效。乃俟虏已渡河,狼狈遣将,则军败而城中卒以动摇,不几战守两无据哉!惜已。尝揆之,杨经略一迂流老子,王巡抚一孟浪书生,所以俱败事。
第十三回 广宁城叛将降奴 松山堡监军死义
疆场事口兵,战守论纵横。识短议多癖,心雄气自生。
解衣嗟助斗,胶柱笑调筝。国难谁为拯,胡尘岂易清。
瓜分怜土宇,草菅惜黎氓。无复征输息,还勤宵旰营。
请缨羞浪许,覆餗愧虚声。回首河西地,扪心恨未平。
做官的处事,不可雷同,随人脚跟;更不可不和衷,各生意见。初时偶然各见一是非,后来毕竟要是其所非,非其所是。加以固执之意气,又佐以党护之友朋,如冰炭之不可合,如水火之必相制。却不知我所争者,恐误国事,奈何反至因争而误国乎!毛游击镇江一事,王巡抚靠他做恢复张本,也未必然;熊经略道他破坏三方节制,却也过刻。两边争功争罪,竟至不合,把这一段灭贼机锋意气,都移奏疏口角上,人又不无左袒。江侍御有言,不从战守起议,从化贞廷弼起议。又曰:非经、抚不合,乃好恶经、抚者不合也;非经、抚不合,左右经、抚者不合也。当事者不悟,而旁佐者又不悟,至于坏事,岂不可惜。
奴酋既陷了西平堡,把大兵屯在沙岭。此时王抚因孙得功等回,已得到渠败报,忙着人催熊经略督兵救援,着人催西虏助阵,把城中战守事务,委江朝栋、孙得功一干管理。到得二十二日,只听得城中乱传:奴酋兵二十万,已过沙岭,离城不上一二里,已到了,快些迎接,可以免死。江朝栋与高监军忙来弹压,如何弹压得住!早已见孙得功领着家丁,来至火药库,正值各军关领火药,上城装放,俱被夺下,将来封了。其余兵器粮饷各库,黄进又已分头封住,着人看守。城中百姓,无不挈子携妻,抛家弃业,拥住西门,各思逃命。正是:
扰扰避干戈,争先似逝波。呼亲悲幼子,失侣泣娇娥。
车折争先轴,人骑失辔骡。急行无缓步,独自叹蹉跎。
六街三市,正自挨挤不前。又是一班乱民,一时寻出剃头待诏,把头发剪做光光的,在街上拦阻道:一应妇女金帛,都要留下,犒赏鞑兵!恣意抢掠,不容行路。一班贪生怕死的无耻乡绅,穿了素衣角带,秀才着了蓝衫头巾,率了些无赖军兵,都闹哄哄抬着龙亭,要出迎接,还不知跪好,打躬好,越发填住街衢。
江朝栋看了,道:这事决撒了!忙匹马赶到军门来。辕门已是大开,自辕门至堂上,逃得无一人,私衙尚是封着。他一脚踢下门厅,竟奔卧房。只见王抚犹自拿着一纸书,痴痴地看,猛回头,见江朝栋赶来,吃了一惊,大恼道:你不去守城,来此做甚?江朝栋道:还说守城,城中民变,开门降贼,要缚你去献功!事急了,快走,快走!不待王抚回言,拉了出衙。急寻马时,外边有一群伺候骑出入的马,衙门中人已先骑了逃去。幸有一将官差人送马七匹、骆驼二只,正等王抚坐堂解进。江朝栋忙牵来,扶王抚上马。衙中家人在房中捡得四个箱子,装上骆驼,众家人抢先的,也得匹马骑,落后的,也只得步行。赶至城门,又遇一起乱民,拦住城门,抢劫百姓,不能行走。王抚从人吆喝道:都爷来,要他让路!不期一个乱民道:是都爷,正要拿去请功!就劈脸一棒打来。一个家人来救时,王抚不伤,这家人打得血流满面。四个箱子,乱民道:要留着进贡鞑王。都被夺下。王抚道:是书札,别无他物。众人打开一箱,果是些书,不肯还他,将来乱撒。簇簇拥拥,你要缚,我要拿,正解拆不开。恰得江朝栋带了自己几个家丁赶到,见了忙拔刀乱砍,护得王抚出城。路上又遇辽人数千,假装西虏,沿途邀劫,亏得江朝栋保全,向闾阳投熊经略。
其余各监军守巡,无不闻风逃出。独有高监军邦佐,正在城上点闸军士,听得城中反乱,急下城来,迎着一班秀才,簇拥龙亭前去。高监军道:诸生读书,岂不知大义,如何作此行止?只见众生道:老大人,性命干系,说不得这王道话。一齐欣欣去了。高监军大声斥骂,忙策马去见抚台。却遇孙得功正封仓库回来,撞着道:高先生,一同去迎接老憨何如?高监军红了脸,道:孙得功,莫说国家深恩,王抚台待你也不薄,怎么不把这等意气去杀贼,却去降贼!把靴梢指着道:真狗彘不如!孙得功笑道:不如狗彘的,也不止我们一人。部下见高监军拦他高兴,待要杀害,得孙得功摇手止住,他自跃马去了。来到辕门,听得抚台已去,各道将已相继出城,只得回衙,带了两个家人高厚、高永,也望闾阳进发。
行到松山一路,想道:朝廷命我监军,监的是败亡之军,叛乱之军。况在广宁,贼兵未至,先自溃散,说甚官守,说甚臣节,有何颜对朝廷,对父母?傍晚歇宿,忽叫两个家人道:我受国恩,不惜一死。但你二人,好收我骸骨,去见我母亲。我尸骸葬在我父坟侧,使知有死事之儿,不绝也。高永听罢,大哭道:太夫人在家,日日望爷衣锦还乡,怎么定要死节,不图回家一见?高监军道:我也知我母年已八十四岁,一子尚未长成,但义不可生耳。高厚又哭道:老爷,如今巡抚、各道,哪一个不回,老爷何必如此!高监军道:这各行其志,你两个再勿缠,乱我方寸。因叫烧汤沐浴,仍旧着了冠带,写一纸书道:
男受国恩,无能为国固圉,一死犹未赎罪。独念高堂垂老,不能奉侍,当作九泉之恨。然忠孝不全,母亦谅之,忠孝传家,母之所训,母之所乐闻也。杳杳游魂,知回绕于膝下。
付书将待自缢,两个家人又扯住不放,高监军大恼道:你要我死在牢狱,死在市曹么!将两个驱出房来。西向拜辞了君亲,随即悬梁自缢。
高堂白发也萦情,委贽如何敢爱生。客舍英魂疑未散,飘飘远逐白云行。
高永与高厚在房外,相对哭了半晌,不闻声息,知是已死。启门而入,见他气已断,颜色怡然。两个又抱了大哭一场,百计寻得棺椁,收敛了。那高永又对高厚说:老爷在日,待我甚厚。我不忍主人独死,无人使令。但老爷棺木,切须带回,切勿有负主人!也自缢而死。
既无负心臣,宁有背主仆。莫谓奴隶中,忠忱不相若。
果然高厚只得将高监军棺木,随众向山海关搬回。
此时山海关是蓟镇王总督镇守,他闻知广宁失陷,京师左首险要,守得此关,怕有奸细混入,为祸不小,竟把关门牢闭不开。广宁一路逃来百姓兵士,不下数十余万,都在关外,要进不得。这些百姓,只是望着关号哭,那干逃兵,身边带有器械,呐喊要行攻关,管关的一发不肯开。嚷乱日余,关中都防不测。熊经略与王巡抚二人计议道:目下山海关不开,若使军兵情急,反叛从虏,固是不妙;若使激变攻关,不惟失了一重险隘,倘乱兵沿途持刀劫掠,岂不震惊京师!这须放他入关才是。两个计议了,熊经略随带了家丁,直至关下。这些乱兵,见了熊经略,也不敢胡言了。只是这些百姓,仓皇号哭,沿途悲唤,甚是可怜。熊经略吩咐:不许乱动,待我对总督讲放关。竟差人自关外投书入关,乞开关以救百万生灵,消不测之祸,若有奸细,熊某承当。因传令各进关兵士,不许带有衣甲器械,俱要抛弃关外,方许进关。着从兵在关外扎一营备变故,自己带了家丁,坐在义罗城内弹压。这干人,真是死里得生,依着吩咐,不敢搀前挨挤。一连放了三日,丢下衣甲器械,堆积成山。待放完之后,熊经略吩咐,都收入关上库。不惟全了许多性命,又得许多军资。其时王抚与各道押后,渐渐都至关中。
奴酋直至二十四日进广宁,将城中子女金帛、钱粮器械,搬运一空。不惟陷河东,河西又失一半。
广宁之陷,以孙得功。然奴屯兵沙岭,内变而外不应,能如张辽之在合肥,待以镇定,徐而执之,犹可以保全。王抚此际,可云驭变无才。至军民逃窜,势已燎原,犹责闾阳一旅为援,岂非杯水之救!况重关之下,汹汹欲奋,使其不破虏而破于逃兵,逃兵既破关,不得不发兵御之,则战在内,其痈溃更不堪言,即死亦何济乎!故窃谓芝冈无死法,其以蟒玉出大明门,且与本兵竞,则死机也,没世之下,应有人白其冤。
欲缚王抚之人,正王抚所用之人。人之不知,能知时知势,谬云战乎!一笑。
第十四回 群贤忧国荐才 奇士东征建节
冥寞鉴忠贞,殊方役五丁。雄涛开远堑,叠嶂耸层城。
飞渡隔胡骑,扬拥汉旌。莫轻夜郎小,绝塞可横行。
兵法云:先自卫而后攻人。又道:可守而后可战。故地利不如人和之堪凭,天时又不如地利之可据。古来秦得地险,常以函关一面制诸侯,使不敢仰攻;吴得水险,常以长江千里屈曹丕,望洋兴叹。就是奴酋之逞强建州,亦是两江环流,一山后拥,其寨居山顶,险绝不可攻,所以得吞并各夷。若广宁,只靠得一条三岔河,一渡河,广宁就不可保。
当时镇江复陷,有人道毛文龙贪功生事,贻害一城。到广宁一失,是经略巡抚两个大臣,征召竭天下之兵,征输尽天下之饷,营造备天下之器械,不能为圣上固广宁;那不费天子斗粮,不折天子粒粟,更不曾闻役天子之一人一骑,折天子之片矢只弓,直探龙穴,夺骊珠于梦中,难道这功还不奇,这人不足取!镇江报捷,献俘佟养真,已经圣旨升毛文龙镇江参将,王绍勋副总兵策应。经、抚争他功罪。内阁叶台山上疏道:
国家费数千万金钱,招十余万士卒,未尝损奴酋之分毫。而文龙以二百人擒斩数十,功虽难言,罪于何有!有以为乱三方布置之局,则此局何时而定?以为贻辽人杀戮之祸,则前此辽人之杀戮,已不胜其惨,岂尽由文龙!
是非已是大定。抒赤亦由我,雌黄且任君。一朝公论定,麟阁共铭勋。
翰林董思白又上疏:
臣闻齐式怒蛙,勇士争赴;燕收骏骨,智者辐辏。以二物之微,犹有伯王之资地,况忠义奇杰奋不顾身之士!立功于万死之场,槁自于无援之路,而弃之以快敌,疑之以资奴,此行道之所咨嗟,愚臣之所扼腕,而为国家惜也。
臣伏睹奴酋发难以来,河东世将,望风投降,反戈向内,荡我疆圉,百姓莫不剃头乞命,我之师臣与各道臣奔逃。郑重经略,三授尚方剑,加设抚臣,沛发内帑,竭天下之力,以供方虎之所指挥,竟无敢一矢东向者。而兵乱于内,强促于外,举朝文武百官,莫不变色相对。设曰无将无兵,臣窃惑之。岂辽东数千余里,无一忠义;四海九州之大,无一奇才异等之士,超距投石之勇,堪为国家吐气者!观前后邸报,南卫铁山诸处遣民,犹肯徒手保险,死不降奴,号天饮泣,以待王师。又幸有毛文龙者,持孤剑,穿贼中,与豪杰士王一宁等,设计盟誓,以二百人夺镇江,擒逆贼佟养真等,献之阙下,且不费国家一把铁,一束草,一斗粮,立此奇功。当时登抚若肯疾速策应,资以器械衣粮,使之收拾残民,立成一军,时出挠贼,凡诸陷贼之人,必有思汉内应者,岂非制奴一奇策耶!奈何信王绍勋之偏私,藉口先发为恨,一不策应,坐令孤绝,又虚誊塘报,破坏功臣。臣窃伤之。以为文龙不幸,既隔于奴,又隔于登莱,无生文龙矣。今回乡人又称,文龙于前月中,设计杀奴贼二三千人,奴令李永芳、佟养性以车驾炮往,与文龙为难,又放还朝鲜人,约共缚之。当事者以文龙无邸报,恐回乡人为奴所遣以诱我。猾贼多计,其事诚不可知。然使实有此捷,而望其来报,则事势之至难者。何则?奴既绝河东之路,绍勋等又谗妒其功,惟恐文龙不死,茫茫大海,何处可得达乎?
臣愚以为,文龙纵无后功,但以镇江一事观之,此真奇侠绝伦可以寄边事者。陛下试问满朝文武,从来有大将,不费一铁一草一粮,而能立功如文龙者乎?有能置身四陷之地,孤绝无援,能当忠义孑遗,感发成功如文龙者乎?如此胆略,夫岂易得!使今有三文龙,奴可掳,辽可复,永芳、养性可坐缚而衅之鼓下矣。且可就辽平辽,鼓舞残民,用其必死之心,炼成精卒,不待四出征兵,扰动天下,川蜀乱可以不作矣。今弃文龙于绝北,委忠义于虎狼之口,力尽而不救,不资以器械衣粮,使之坐毙,以听奴所鱼肉,以为养真报仇,佐奴酋而致其疾于我也,岂不哀哉,岂不惜哉!夫舍残辽必死之精卒不收以为用,而远募天下以致乱,弃奇策有效之文龙不救,而偏信一筹莫展之绍勋,侈口三方并攻,而索兵索饷,无时可成。不知存立文龙一军,即成眼前三方之策。舍有用,录无功,孤忠义,辅残贼,不顾天下安危,但局于一己好恶,如此不已,臣恐天下乱尽,尚不能越三岔河一步,而社稷已危也。
臣愚无识,诚见边事危急,而阻绝忠义,坐失干城,内自贼而遗禽于奴,深为失策,故不避狂瞽言之。伏乞陛下严敕经抚诸臣,消融成心,亟图救援。或飞一诏,募召海兵,即所在拜文龙为大将,录其民之有功者,次第升迁。仍敕梁之垣,当冒险曲达,将所赍银两,宣谕朝廷德意,遍加赐赍,使益感激立功,早收全辽,不至并坏天下,则社稷幸甚,天下幸甚!乞立他为大将。
寥落何人议筑坛,匣中血剑每空弹。九重忽诺无知荐,静扫烽烟四宇安。
侯给事震伲疏请取梁监军所赍二十万金,及王绍勋所统兵,悉资文龙,敕为帅,以联络岛屿间狡黠之壮士,涣散之人情,自统游兵一支,出没变化,不受束缚,亦一奇策。
到了广宁失陷,抚臣拿问,经臣更用王在晋,兵部尚书经略。始初王经略一本道:
毛文龙寄迹朝鲜,潜踪海岛,囚虎难闻,飞鸟难依。乞发闽兵三千,航海应援,乞令户部给银六万,以济其急。
后一本又道:
朝鲜,一弹丸之属国耳。四封之布置,所出几何,而使之战,则臣必不能;听空拳之将,而使其丐衣食于外国,则臣又不忍。惟有急呼饷于计部而已。
臣前请饷六万,犹存见少,而该部复吝其一。当此军饷缺乏,臣岂不深维计部之难,而有此可用之师,不图接济,无异灰忠臣义士之心,而亦何以令属国劝也。除淮兵见在登莱,堪以即发外,今当天常属就近粮二十万石,仅十万石;户部再发银十万两,动支买布三万匹,解发文龙。仍敕工部给以火药火器、铅铁皮革盔甲等物,随船带去,庶各兵衣食不乏,而器具应手矣。至毛文龙备历孤危,犹怀报主,条议方略,尤征壮猷,即授总兵职衔,颁给敕印旗牌,一切假以便宜行事,仍令王绍勋、严大藩等同心协力,共图征剿,有功之日,一体升授。
圣旨升毛文龙总兵,王一宁登州府通判,赞画军事,赐敕他便宜行事。
敕至皮岛,毛将军拜了命,各将官俱参谒称贺毕,毛将军就移咨关会朝鲜,行文知会各岛,将当日镇江擒捉佟养真并车辇弥串拒敌效劳将士,除守备苏其民同王一宁解功赴京,有功把总张盘、陈忠、李景先、王甫、尤景和、毛承禄,都札授守备职衔,张盘督领皮岛陆路防守人马,陈忠督领皮岛水兵出战人马。查得石城岛紧对北岸黄骨岛,广禄岛紧对北岸归服堡,三山岛紧对北岸菱角湾、和尚岛,三犋牛、长山岛紧对红嘴堡,俱是要地,就着王甫、尤景和、毛承禄分守,李景先教训新招辽地各岛习水新兵。千总张元祉、张魁、吕一学,都札授把总,张元祉督水兵哨探应援各岛,张魁督沙喇船接济辽东避难入岛百姓,吕一学管理登莱天津山海塘报。又将钦给银六万两,动支奖赏家丁刘继祖等、耆民巩文杰等,就分遣耆民巩文杰、家丁刘继祖,督率兵民,在皮岛西北水口采石伐木,筑起水关;家丁官养栋、耆民葛起凤等,督率兵民,在皮岛南面、东西两面垒砌墩台,以便望;家丁金汝才、耆民龚诚等,督率兵民,在本岛砍伐木植,大搭造营房并总镇府,家丁徐计功、耆民孙泉等,督率兵民,砍伐木植,打造战船、运船;耆民陆元升、彭国昌等,督率民匠,整备器械。又牌行各岛守备,相度地形,添设关隘、墩台,打造战船。本岛有效用百姓,俱着严行拣选,给与衣甲器械,不时训练,以备战守。又多差拨夜,潜至南卫,探有各村堡屯民避难逃回的,多方拨船接济至岛,随便安插;愿从军的,即分发训练,候武艺纯熟,即与补伍开粮;愿在岛的,即拨田屯种;原系工匠,即令入局做工;愿归中国的,即量给口粮,送入登津等各岛。凡遇有警,许得互相接济,不得推诿,致误军机。仍又时常巡历各岛,阅视兵马船只,抚安新旧人民。把这些岛处处都弄得岩险可守,这些岛中兵士,个个都教得精勇可战,居中驭外,璧合珠联,真已成一个雄镇了。
列屿成星共,居中气象尊。谁知沧海上,重辟一乾坤。
毛将军既授总兵,则与天津登莱总兵一体行事,凡是沿海援辽将士,俱得节制调发,这番战守机宜,都得自做主张,奴酋料已不能安枕,料已不能占据了。正是:
龙城飞将新持节,匹马休思入汉关。
世何尝无建功之人,不得人表彰,则不显;亦无不能建功之人,不委以事权,则不行。若非诸贤荐扬,朝廷假之以爵位,则亦当与穷岛流民埋没于荒烟蔓草中已耳。固知萧何应为三杰之首。
得思白、岵云两疏,而毛将军根脚定,所以得成八年牵制之功。
第十五回 陈方略形成聚术 分屯驻势合联珠
巍然雄镇峙东溟,战舰满寒汀。鼓吹遥连燕冀,旌干远映淄青。唇齿相依,辅车相庇,犄角成形。血战期衰虏运,奇勋丕振王灵。《朝中措》
天下事,偏有无心得之者。当日河东失陷,朝议三方进取,登莱、天津、广宁,都设有巡抚,屯有重兵,广宁由陆,登、津由水,要三路并行。谁知登、津两处,糜了多少钱粮,也不曾出得一船一兵,得他一矢一戟,后来并广宁失却,一番经纬,尽成画饼。何期毛将军因招抚得了镇江这奇功,因避兵又得了皮岛这胜地,北连四卫,南接登莱,东呼朝鲜,西吸天津,隐然成一重镇。当日毛将军奉有敕旨,总兵东江,一个皮岛与各岛,弄得星联棋置,隐然有虎豹在山之势。若只株守了这块土地,做一个龟兹小国,与国家任他的心,王抚差他的意思,岂不有负!他除将自各岛军后简练,以图恢复,他将各岛与登莱天津、金复海盖地形,远近进兵所在,细心筹画,想同一个方略,上本道:
平辽副决兵毛文龙为制奴灭奴事:切臣一介庸愚,在辽二十余载,谬蒙辽东抚臣王化贞委任,遂以孤军擒叛逆于辽民溃散之余,复镇城于丽国畏懦之后,虽至风劲冰坚,粮匮援绝,而犹仗皇上威灵,庙堂胜算,计复宽Γ术联南卫。而上年十二月内,奴贼渡河之后,尚余十余万归正之民,暨阴阳其志之丽人,牵制奴无西犯,倘津登之援师一至,广宁之进兵有期,臣张势宽镇,倡率南卫,用报王抚臣知遇之恩;既报皇上宠异之典矣。乃今津、登之应援,议同筑室;山海之防守,患切剥肤;设奇正以定分合,保危关以卫神京,复如理乱丝。臣虽孤处海隅,瞻依阙庭,未尝不太息悲咽,而继之以涕泣也,敢以一得之见,为皇上陈之。
西虏反覆不常,谓宜待以羁縻。至于喜峰、山海各处,用先臣郭登守大同空营火炮地龙,及刘某炮石之属,以资城守,而更密运神谋,以折虏志,使彼为我用,而不为我患。此山海待西虏法也。朝鲜素称小国,自我有东事以来,兵饷丧于浑河之役,水卒死于诏使之还,既骚我卒于彼之江洋,更挪彼饷于我之兵士,固疲极矣。而无籍之徒,非谋赉经抚咨文,则钻求部府批札,动骑官马,满驮私货,随途扰害,举国尽为攒眉。臣思奴酋发难,皆为市井无赖所激,宜速敕登莱抚臣,严禁奸人托名咨札以入丽者。此登莱联朝鲜法也。
至于三方布置之谋,以广宁为正,登津为奇,今则山海宜守,登津宜战。若就登津较量,则津兵当以应援山海,而登莱时联旅顺,密迩朝鲜,但令各岛联络其中。岛上居民,自王抚臣多方招抚,而各民自多感德,虑无不效命者。夫或招或剿,或战或守,或进或退,或合或散,出没海上,神岛间之奇谋,用登鲜之联合,固非特牵制奇着,实为恢复要着。然自各岛布置始,查得庙岛、鼍矶岛、皇城岛,为登莱门户,兵将船只,急宜往守,谅登莱抚臣自有成算。唯是旅顺之险,设若为奴所据,我之往来不便。旅顺东距三山岛二百里,请以辽兵二千,水兵船只七十号,用经略标下练兵都司陈大韶,以旅顺南营游击职衔居之,从岛入守旅顺,则登津朝鲜之水路通矣。三山岛东距广鹿岛二百里,请以辽兵二千,水兵船五十余号,用经略标下练兵都司王学易,以旅顺北营游击职衔居之,从岛入守金州,仍令陈大韶应援,则彼此牵制有率然之势矣。广鹿东距长山岛五十余里,请以辽兵二千,水兵船五十号,用经略札委练兵游击宋鹏举,以复州参将职衔居之,从岛入守复州,则断奴酋之左臂矣。长山东距石城二百余里,请以辽兵二千,水兵船五十余号,用经略标下参谋都司刘可伸,以海州参将居之,入守海州。石城相近小松岛,请以辽兵千余,水兵船二十余号,用经略札委加衔都司林茂春,署盖州备御事,入守盖州,即命刘可伸为之应援。石城东距丽岛二百余里,请以辽兵千人,船二十余号,用巡抚委守备程攸,以岫岩备御居之,入守岫岩。丽岛东距鲜镇宽Χ百里,即用经略札委镇江练兵游击张忠、札委练兵都司署ρ羰乇赣染昂停各率所部,乘除于鲜镇宽间,以相机直入奴寨。且分且和,以疲其力;且进且退,且战且守,以挫其锋。譬彭越挠楚之法,孙子惧吴之术,虏之逸者劳,合者分。而后臣督率众营各兵,凭山扼险,直逼辽城,山海关更出师蹙之。如臣前揭部院谓,山海扼其胫,三岔截其腰,臣等于东南拊其背而蹑其尾,奴可灭也。
夫招练辽兵,既免安家行粮,又省日月耽搁,兼日虏情,而我得一人,贼即失一人,策之得也。乃过虑者谓辽民藏奸,毋令渡海,正不知辽将或多通虏,辽民反实怀报国,且拣其壮丁为兵,载其家属过登,安插远处,何奸之有!惟速给臣饷三十余万,差官刻期押付,并再挑选登津各处辽丁二万,又募浙兵精于火器者万余,给盔甲器械,分往各岛,俾图战守,以襄恢复。至计奇正互用,首尾夹攻,岂特奴酋不敢窥山海,即河西亦不敢轻渡矣。
伏乞敕下,酌议处分,倘以臣言可采,速赐裁决。誓以慕义之余年,为国家竭东隅之报效。且臣受王抚臣东行之令,原约七月袭取宽镇,八月抚臣即渡河东。徒以事多掣肘,坐失机宜,奴势益炽,各城复陷,致臣效忠效义之雄心,沦没于堪悲堪咽之时事。而更迁延危疆,候兵候饷,杳然一载,此何时势也,而堪此空说空谈乎!况去冬奴贼先攻镇江,知江东无兵,是以新正安心过河,以攻广宁。今又牵制无兵,则山海必成孤危,而神京岂能安枕!且奴众虽不能摇舟,而辽兵捕鱼为生者,多为贼用,彼如先据各岛,则登莱亦成危局。是奴可水犯陆犯,我总难战难守,即杀身异域,徒增原下之悲,而一片忠肝,无补孤魂之泣矣。万分紧急,敢冒斧钺上恳。倘庙堂以未经目击之情形,偏执登鲜无益于恢复之大事,优游不断,错过六七月光阴,秋高风劲,渐至冬朔,事不可为,奴得并力山海,悔之无及。臣身居险地,言出痛心,不敢自附石画,第祈我皇上敕谕诸臣,用臣未议,使得悉心计而尽瘁乎鲸吞鳄噬之中,即粉齑有余荣矣!
圣旨:该部看了来说。
满眼山川满腹兵,神谋还令鬼神惊。凭将一纸安边策,塞外胡尘瞬息清。
随该兵科出参道:
为照毛文龙接济之说:急者自急,缓者自缓,此已腐舌,彼如充耳,致使君令不足以敌臣意,当局不足以胜旁纷,奈之何哉!假令榆关可丸泥封,西虏可鞭使,文龙即不妨置弃于虎狼搏噬之穴,若犹未也,则何恃而不恐。数月以来,宁前诸处,奴未敢一矢加遗,诚恐长驱而文龙之议其后也。文龙灭奴即不足,牵奴则有余。议者视弃文龙如沟中梗,奴一意西向,卷甲疾驰,危关孤垒,奚以御之?况其列兵旅顺,改造风帆,万一据海岛,望登莱,混称兵船,鼓棹迅至,彼时即悔接济之迟,误何及哉!
据文龙疏中,谈奴情甚悉,又谓某岛该兵若干,统以某将,诚不欲海上各区,使奴先据,长彼觊觎之心,绝我牵制之路也。夫辽民苦奴之虐,逃依丽国者,以十余万计,其心为中国死者,亦且数万。诚敕令户部亟如臣部议饷十万,前往接济,选辽民勇者,置之行间,列于各岛,以所举材官分隶之,既无招募稽迟之误,又无安家行粮之费,较之客兵不习水土,不耐风寒,不勇战斗者,费倍省而气复倍壮,是一兵可当奴百兵也。夫其不可丸泥封、鞭使者,朝廷且不惜数百万金钱,为补苴之计,而明明能乘奴者,任其疾呼不为引手,臣窃惑焉。
臣部前疏所题闽兵,招练渡海有日,可无容赘。独淮兵前奉旨过海,而裹足淮扬,藉口剿妖豸绣之威,自行自止。
庙堂之旨意朝三暮四,其何以示令共而昭画一耶?夫一渡海耳,懦者畏之以为害,而奸者顾涎之以为利,所称假借札委,扰害无厌,藉其力不恤其私,利其物致孤其望,则柔远之谓何?臣部当与经抚诸臣亟严加申伤矣。既经具奏,前来相应,复请合候。
命下,遵奉施行。
自此,朝廷之上,无不晓得皮岛的兵马真可以提掇登津,真可以牵制哈赤。有了一座皮岛,可以控制得各岛;有了各岛,登津之兵可以渐渐屯泊,可以渐渐向金复海盖四卫进发。若不是他招抚,奴酋先得了这些海岛,这些海岛归伏了奴酋,做他的向导,或分一个逆贼,以佟李之辈,以中国人用中国、学中国水战,结寨在皇城岛,就逼近了山东,结寨在广鹿岛,就近了天津。莫说西处不敢进兵,及要防守,则是年来朝廷但以全力防守山海,不急虑天津登莱,向来但闻失城失堡,此后但闻得收复金州各处地方,他的方略,那里是虚言哄弄朝廷,以邀封赏的。
披读方略,使人有封长白山之想。吁,如今安在哉!
第十六回 大屯田战守兼行 通商贾军资兼足
黎庶凋零困转输,饥军庚癸又频呼。司空仰屋头为白,计部持筹泪欲枯。
水耨阿谁挥耒耜,火耕未见辟莱芜。东江今日勤耕凿,会见中原力少苏。
师行则粮食随,故有兵就要议饷。但饷没个神运鬼输,只靠得百姓。近来虽是为辽饷加派,却又不免有水旱灾伤减免,是百姓身上原也支不来。更又有贫顽人户之拖欠,奸猾揽户之侵挪,狡狯吏员之挪盗,越不足用。及至起解,也不免火焚水湿盗劫各项失损。至海运,当日辽阳未失,曾是登津运至旅顺,接济河东;广宁未失,曾是登津屯觉华岛,接济河西,如今已不能自登津运赴各岛。苦是茫茫大海,有巨浪飓风,因有触礁撞涡沉溺破坏等事,这不能竭百姓的脂膏养饥军,却扫巨万之粮储,归于大壑。饷司以出门作了事,军士难把空纸当饔餐,这也是一个极难的难事。惟有一个屯田之策。古来有屯田以民养兵的,是三国时枣,他在青州冀州率民耕种,使曹操兵无乏食。有屯田以兵养兵的,是汉时赵充国,他在金城安定散兵耕种,使中国不苦搬运,灭了先零叛贼。此还是古时的事。便我太祖,因刘益降得了辽东,也因饷道艰远,大开屯田,着人朝鲜市买耕牛谷种,商人入粟种盐。毛总兵他知中国百姓凋敝,登津转饷艰难,累次咨文催讨,又经经抚请题,圣旨催发钱粮,十不得五。要倚靠朝鲜,他国小民贫,不可屡屡烦扰,失了他心,倘使他离了心,向了奴酋,一发失了依倚。只是岛中向有岛民,更毛镇带有兵丁,日来接济河东西难民,拨船渡送到登莱的固多,存在海中的也不少,哪一个不要粮?若使饷不接济,不为措置,这有一食,没一食,军士怎生守岛,怎生出战?这些百姓怎忍死在岛中不生变么!须寻出一条长策。想得各岛除边海水所冲灌的,是斥卤之地,只可烧盐,不堪开垦;还有岛中高冈峻岭,峭壁岩,多系山石,不可耕种,其余平坦膏腴之地,已经本岛民耕种,常业不可占据;尚有已开垦因兵抛荒未开垦,其地尽可耕种,皆可界限成田,春夏种麦,夏秋栽植黍粟,以供粮饷。再于各山出泉处,随地开积成池,分成沟渠,以备亢旱。一亩所出的,可以供一人,一人尽力耕种,可得十余亩,便是一人养得十多人了。以此屯种,一来可以省少国家钱粮,二来少免登津输挽,三来也不怕岛中缺饷。
皮岛中百余里,地腴泉溢,向已开垦,如今复将可耕的尽行开荒。又查石城岛地方百里,地坦可耕,长山岛大小二岛,南北相对,中通海舟,绵亘百余里,其地可耕,又多薪水。广鹿岛周广数百里,向有田畴。其余给店岛大三十余里,鹿岛二十余里,色利岛大四十余里,獐子岛大三十余里,海洋岛大五十余里,五家岛大三十五里。又新辟皇城岛、三犋牛,各不下三五十里。皮岛东南有菊花岛、荞麦岛、须弥岛,都地广可耕。岛内除搭盖民居官房,已经居民耕种的、硗瘠不可种的,其余俱牌行各岛守备,督令耆民兵士,大行开垦。仍令明画界限,各定亩数,给佃辽民。又酌肥瘠,别上中下三等,定议税粮,每年于夏秋成熟之时,征收以充兵饷。中有贫民,毛总兵又差人赍有银两,前至登津、朝鲜,平买耕牛农器分给。
只见各岛岛民,在岛中开沟掘埂,成田地,又在农忙之时,朝耕暮耨,栽种粟麦。岛中老弱与妇女,携壶挈馈饷农民。各岛各立一个劝农官督课。只见岛中早已:
蓑笠动斜曛,耜锄破陇云。夫耕与妇 ,禾黍绿纷纷。
各岛之内建有仓廒,征收之时,将来屯积,以备粮运一时不到,可以接济军士,或是辽民归附,饮食不敷的,亦行赈给。把当日这些荒榛败棘,野草寒烟,一派冷落的穷岛,都已变做一个殷陈富庶的世界了。
云锁危峰浪拍空,萧萧芦苇泣西风。那堪得遇回天手,尽挈斯民化日中。
但是军士有本色,这是粮米了,还有折色,买酒肉衣鞋之类,是银子。又遇时月的犒,或是效有劳积,有赏。常言道:善用兵的,杀人如杀草,用银如用水。古时赵国李牧,他守边,一应赋税,都入他军府之中,所以他得每日椎牛酾酒劳军士。军士人人感恩,愿效死力。后来匈奴犯边,军士踊跃赴斗杀,教他片甲不回。若使李牧平日舍不得钱财,部下如何肯舍性命!故为将的,自惜不得银子。却也中国接济,有名无实,又不以时至,军士们嗷嗷待给,可以虚名哄弄他么?这也必须得要委曲收拾军心,毛将军就思量出一个通商之法、一个对支之法。商贾不通,所以岛中合用多缺,主是军士有些人参貂鼠银两,也置之无用,军士越穷。若一通商,客人贪利,怕甚风波,岛中百货凑集,有无交易,便之衣食皆足。且每货略取他些税,也可以济军饷。至于米麦草料,也听客商载到岛,验收若干,然后给批,听赴登莱饷司,对会东江应给饷银。商贩利重,他也不怕路途险阻,守支需迟。在饷司,却也省一项渡海船脚,又免一种风涛亏损干系,就移文登莱,乞宽海禁,除硝黄盔甲军器,恐有漏入夷境等情,听登莱人运发,或听东江自行关领,其余粮食货物船只,查无夹带违禁之物,竟听给引开洋,前至皮岛。凡到岛的,毛将军念他远涉风涛,为身亦为国,极其体恤。米麦草料军粮,细绢可备旌旗,布匹可备衣甲,都是军需,既已验收,即便给批,着赴登莱关领对支,仍加犒赏。凡是交易的,都为他平价,不许军民用强货买,又禁岛民讵骗拖赖。那些客商,哪一个不愿来的。
利重集膻蚁,舟墙遍海涯。从兹穷岛上,万里献珍奇。
每遇给放月粮,即将布帛之类,品搭与军士。犒赏时,即将货物充赏。原也是军士要用的,还也省他一番买卖,所以军士也莫不欢悦。岛中百货已聚。又将与朝鲜交易,与朝鲜换兑米粮,并军中急用铅铁等物,把个皮岛做了商贾鳞集、百货辐辏的所在。这番粮饷也稍足,军费也稍足,虽不能不藉中国的资粮器械,然已缓急可备,不纯靠定中国。
又因中国行鼓铸足国,咨部要行在岛鼓铸,工部委一个大使朱裕,带领工匠前去。铜炭已具,工匠禀要南京取沙,方可成钱。毛将军正虑往返耽延时日,忽然工匠在厂取泥做炉,开掘时,地下方广两丈余,俱是细沙,与南京无异,即行禀报。开炉铸钱,果然皆成,又得济岛中之用。这是天兵助顺,亦是人心格天。
壮志勒燕然,征输愧不前。精忱格天意,为出耿恭泉。
总之,财在天地间,无生财之人不生。若非实心为国,设出这些方法,今日索饷,明日索饷,口顽耳更聋,一言之失。又是要君跋扈,开罪于上;如强要驱这干饥寒军士出去,不唯不济事,于心亦何忍。唯如此食足兵强,方可以灭奴酋为分内事了。
富强二字,有国的不讳,故管仲强齐,范蠡伯越,都先把富国为首务。振南亦踵此策,而说者欲严登津入海之禁,是饥鹰而责之芤玻得乎?
财不神运鬼输,只是人生。试问如此此生财,胜加派开例捐助多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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