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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容简介 |
《唐代吕纯阳得道飞剑记》,又名《吕仙飞剑记》、《飞剑记》,共二卷,十三回。明·邓志谟编。原版为明万历余氏萃庆堂刊本。该书汇聚了吕洞宾(又称吕祖、吕仙、纯阳祖师等)的各种民间传说演绎而成。 (全文) 第一回 诸仙朝玉皇大帝 慧童投吕家出世
诗曰: 读罢残编细品论,看来世事未全均。跖兮有寿颜兮天,崇也繁华范也贫。自信光阴为过客,常思富贵等浮云。人生适意须行乐,且看东游吕洞宾。 粤自鸿蒙一判,天地攸分,天上就起有神仙,居于三十三天,地下就生有黎庶,居于九州之地。怎么叫做三十三天?曰焰摩天、蔚蓝天、朱明天、隐玄天、玉玄天、华阳天、清灵天、太玄大、松得天、小有天、灵光天、冲虚天、幽墟天、清平天、溟漠天、浩浩天、浑浑天、无极天、大罗天、丹真天、隐元天、曜明天、曜灵天、顺和天、昭明天、丹宵天、紫虚天、太清天、赤瑛天、黄精天、玄元天、苍成天、丹元天,这便叫做三十三天。这三十三天惟焰摩天乃玉帝所居,其余神仙在蔚蓝等天居住。故《茅君内传》云:“大天之内有诸洞天,乃仙真之所居。”正谓此耳。怎么又叫做个九州?曰冀州、兖州、青州、徐州、豫州、荆州、雍州、梁州、扬州,这名九州。九州之黎庶林林总总,就有个人王帝主为之统率。三十三天神仙干千万万,就有个玉皇上帝为之管领。其人王帝主,就如当今皇帝,居于燕京,就住有个金銮宝殿。觞棱金雀,象魏龙墀,齐齐整整。凡官僚奏事,皆在那个所在”就如那玉皇上帝,居于焰摩天中,住有个通明宝殿。那通明宝殿兀兀突突,琼楼玉宇森严,辉辉煌煌,彩云紫霞缭绕,因此叫做通明宝殿。凡神仙奏事,皆在那个所在。这通明殿的事凡人怎么知道?苏东坡有诗为证。诗曰:
淡月疏星绕建章,仙风吹下御炉香。
侍臣鹄立通明殿,一半红云捧玉皇。
话说唐朝有一神仙,姓吕名嵓,字洞宾,别号纯阳子。这个神仙的来历还是怎的?当原先乃是钟离仙一个徒弟,名唤慧童。钟离仙是哪一代的人品?原是汉朝明帝时有一人复姓钟高,名权,字云房,曾举孝廉,授上大夫之职。一日解组归山,修行慕道,得做一个神仙,居于终南山碧天洞中。他是个众仙的班头,人人称他汉钟离。当时纯阳子做了他一个徒弟,跟随他一十二年。一日是众仙朝元之期。怎么叫做朝元之期?比如当今皇帝御极两京,一十三省的官员皆要三年一朝。天上玉皇大帝御殿,这三十三天的神仙,并天下名山福地,如终南山、蓬莱山、阆苑山、方壶、员峤山的仙子,也要三年一朝,故此叫做个朝元之期。一日,钟离子领着众位仙僚,径到焰摩天中通明殿下,来朝玉帝,遂带了这个慧童同到天宫。那一日,玉帝御殿朝仪怎生摆列?则见:
河横析木,日耀扶桑。满空中腾着瑞气,氤氤氲氲;合殿上拥起祥云,缥缥缈缈。仙韶迭奏隐隐约约,风伯传送着音声;天鼓遥闻丁丁东东,雷神驱将来号令。碧鸡啼处,咿咿喔喔的堪闻;丹凤翔时,辉辉煌煌的可爱。宝炉内焚着清净香无为香,馥馥芬芬扑鼻的龙涎麝脑;金阶下列着绛驺仗彩节仗,齐齐整整惊人的虎贲龙骧。系列着轩轩昂昂的翊圣与佑圣,西列着雄雄猛猛的天蓬和天猷。三十六员天将森森严严,水犀甲凤翅盔龙泉剑闪闪烁烁的豪光;二十八宿星官济济楚楚,紫罗袍白象简黄金冠从从容容的态度。引班的有孙卢张萨,升的升降的降雍雍穆穆四位真人;奏事的有天地水府,举的举劾的劾正正公公三官大帝。左金童右玉女,执那幢幡宝盖悠悠扬扬;前火部后雷司,摄着魔怪精邪轰轰烈烈。
正是:九重天上钦仁圣,万笋班中置卫臣。文武两班齐拜舞,昊天金阙独为尊。
却说钟离子同着众仙僚朝见玉帝,三扬尘三舞蹈,诚惶诚恐稽首顿首,此不在话下。玉帝以钟离子是个神仙的领袖,拜舞已毕,乃命众仙僚先退其班,独留钟离子在后。却令直殿将军掇了一个绣木,赐钟离子侧坐于通明殿上,遂赐了一席御筵,列着些仙果仙肴仙茶,并着仙酒,玉帝亲自陪饮。你看这钟离子与着玉帝君臣道合,就如鱼水一般,在那通明殿上,讲仙宗究法旨论世事,自辰牌时分饮起,直饮到未牌时分,还未退殿。
却说这个慧童,以师父进朝,他只在三天门外等候。那一日天清气朗,玉宇无尘。正是碧空清似洗,紫雾气全除。九霄推日毂,万国俨冰壶。那慧童站在天门之上,观看下凡的景致。只见青山隐隐,绿水悠悠,朱阁嵬嵬,画楼兀兀。花街柳巷,许多的红粉嬉游;酒馆歌台,无限的游人燕饮。那道童观看一回,自思跟了师父一十二年,整年整月只在终南山修炼,哪里见这样的繁华。遂起了一点凡心,背着师父就蹑起一朵祥云,径投下界而来,将欲投胎出世。
及钟离子宴罢御筵,谢了玉帝天恩,出了三天门外,寻着这个徒弟,哪里见他个踪儿影儿?却有把天门的将吏说道:“钟离先生,你那个徒弟下凡去了。”钟离子慧眼一照,只见他降在河中府永乐县中,将要投人家出世。乃叹曰:“此厮仙骨未充,凡心未泯,何缘之浅、分之悭乎?”又自思:“这个徒弟跟我一十二年,道将有得,岂忍他半途而废?他虽投胎出世,久后必须度他,也见我师弟相与之情。今且转终南山而去,再作区处。”于是驾一朵祥云,独自转回终南山洞中,此不在话下。
却说那慧童按落云头,来至河中府永乐县。自西门而入县中,前街行过后街,南巷游过北巷,思要寻一个阀阅门第并尊贵的父母投胎托生。恰转到东门,见一个八角坊牌,上写着“三代承恩”四个大字,又小书“祖吕延之授浙东节度使,子吕渭授礼部侍郎,孙吕让授海州刺史。”慧童见之,喜曰:“吕氏之门第高乎!”遂至其家中。
时吕海州年四十无子,其妻王氏身怀有孕,吕海州恐其六甲是女,思欲转女为男,又恐妻子临盆之时或产生留难,思欲转祸为福,乃发了一点的诚心,请着羽士之流建坛求嗣之醮。那羽士们三三五五遂披着法服,戴着黄冠。建立瑶坛,宝灯银烛联星斗;展舒符箓,玉字金书舞凤鸾。诵几卷北斗经、三官经、玉枢经,行行灭罪;拜数本祖师忏、水府忏、星辰忏,句句消愆。宝幡宝盖,装严的好好生生;龙笛龙笙,品美的嘹嘹亮亮。这一所道仗到也齐整得紧。醮坛边且贴有求嗣对联云:
累世培善根,应拟庭前生嫩桂;九天赐英物,行看掌上捧明珠。
又一联云:
善信修斋,遥望仙真降鸾鹤;皇天眷德,定教释氏送麒麟。
慧童到醮筵边观看一回,私心窃喜,说道:“积善之家当有余庆。吾欲托生,非海州为父王氏为母不可也。”于是计上心来,只等着王氏弥月之时临盆之际,就投胎便了。
却说醮事已完,诚心告竭,神仙散会,羽客撤班。时执事者并吕海州家人,欢欢喜喜向吕海州面前齐声说道:“人有善愿,天必从之。相公此后必生个麒麟子矣。”其婢妾十数人亦对王氏说道:“今日建此善醮,福有所归,夫人必产个贵子。”夫人见这些婢女齐声道好,亦满心欢喜。越数日,将就蓐时,忽有一只白鹤自天而下,飞入帐中。只见这一个鹤呵:
素翎濯濯,朱顶鲜鲜。色例于雪,声闻于天。羽族之宗长从来有说,仙人之骐骥自古相传。华表月明,丁令威托之返魄;缑山云拥,王子乔乘之登仙。静夜而听琴来蕙帐,清晨而觅食在芝田。吊陶家之墓奇奇异异,掠赤壁之舟翩翩跹跹。纵尔游在沙丘,端不中明皇之箭;若还养于卫国,还须乘懿公之轩。
正是:养就舟砂寿美绵,羽毛曾伴雪霜眠。于今飞入红帷幕,却兆佳人产异仙。
却说王氏夫人见了此鹤飞入帐中,俄而不见,家中人大惊小怪,此是一场异事。岂知是这个慧童特来投胎出世,化成此鹤。须臾之间,王氏夫人腹中疼痛,不数刻遂生一子。众方知鹤之入帐,兆产生之瑞也。王氏所生之子,乃贞元十四年四月初四日巳时。吕海州因诞此子,不胜之喜。及视其掌心之文,有一山三口之异,乃取名嵓,表字洞宾。以此生年月日时并属其四,皆是阳数,因号为纯阳子。
纯阳子之生,金形木质,道骨仙风。鹤顶龟背,虎体龙腮。翠眉梭层,凤眼朝鬓。颈修颧露,额阔身圆。鼻梁耸直,色黄白。左眉角一黑子,左眼下一黑子。两足下隐隐有纹。见者莫不奇之,皆摩其顶曰:“此天上石麒麟也。”时有马祖者,是释家一个慧眼禅师,因见了这个纯阳子,乃曰:“此儿骨相不凡,自是风尘表物。他日逢钟则□,但大才而晚成耳。”
纯阳子自幼聪敏,日记万言。时九岁,学识超群。所作的文章,就是班孟坚、扬子云一副心肝想出来的。所吟的诗句,就是杜子美、李太白一张口吻说出来的。所写的字式,就是钟繇、王右军一管笔札书出来的。且素性不好华靡,惟戴着一顶华阳.内穿着一顿黄白襕衫,系着一条大皂条。其状貌潇洒,就相似汉之子房一般。早年游泮,但两举进士不第。纯阳子有这样学识,怎生不第?这正是仙文不入俗人眼,非是朱衣不点头。直到唐未咸通中,才举进士,时年六十四岁,父母俱已丧矣。这哪里是“一举登科日,双亲未老时。锦衣归定省,重着老莱衣?”怎么纯阳子举进土恁迟?盖六十四卦已尽,乃始于乾,此纯阳之应,故马祖知得他大才晚成。当时纯阳子既举进士,即授咸宁县知县,将欲赴任。忽钟离子在终南山中思念这个徒弟,乃曰:“慧童下世,若论仙家日月,不过三年,计浮世间六十余年矣。吾若不去度他,恐未免轮回之路,”于是离了终南山碧天洞中,竟来度着这个纯阳子。且看下面分解。
第二回 吕纯阳遇钟离师 钟离子五试洞宾
却说钟离子自终南而来,径到长安,扮作一个道人。青中白袍,长髯秀目,手扶紫筇,腰挂一个大瓢,直入旅肆之中,从瓢中取出数十文铜钱,问酒保沽酒而饮。一饮三斗,众皆异之。饮罢大书三绝句于壁。
其一云:
坐卧常携酒一壶,不教双眼识皇都。乾坤许大无名姓,疏散人中一丈夫。
其二云:
得道真仙不易逢,几时归去愿相从。自言住处连沧海,别是蓬莱第一峰。
其三云:
莫厌追欢笑语贫,寻思离乱可伤神。闲来屈指从头数,得到清平有几人。
纯阳子将之任,道经此地,亦投入旅肆之中,遂邂逅钟离子。阅其人状貌奇古,观其诗辞语飘逸,因揖问姓氏。道人道:“吾复姓钟离;名权,云房其字也。”纯阳子再拜而揖之,遂同坐旅肆之中,相与谈论玄理。因问道:“先生,方外之游乐乎?”钟高子道:“人生浮世,如轻尘栖弱草耳。况贫贱乃求富贵,富贵遂蹈危机。故当是时,扬雄有天禄阁之灾,韩信有未央宫之祸。此宦途甚苦也。若我方外之游,破衲头胜于紫罗袍,双丫髻胜于乌纱帽。鱼鼓简板胜于玎珰珂佩,葫芦拂帚胜于象笏朝簪。紫丝绦胜于黄金带,青芒履胜于皂朝靴。早眠晏起胜于待漏朝天,徐步安行胜于望尘跪膝。或有时而遨游世界,则以山川当图画,以天地作行窝。或有时而栖宿岩居,则以风月作主人,以烟霞为伴侣。故陶隐君诗曰:‘深山何所有,岭上多白云。只可自娱乐,不堪持赠君。’以此论之,方外之游乐也!乐也!”纯阳子一闻此言,仙机重悟,凡梦顿醒。遂说道:“钟离先生,吾欲弃兹功名,修慕黄白。先生肯教我乎?”钟离子道:“君可吟诗一绝,待予观之,看你志向何如。”纯阳子笔不停缀,书二十八字之诗。诗曰:
生在儒林遇太平,悬缕重深布衣轻。
谁能世上争名利,臣事玉皇归上清。
钟高子见了此诗,不胜之喜,说道:“诗以言志,而子之志向卓矣。”
遂与纯阳子同憩肆中。钟高子自起执爨,时纯阳子讲论竟日,精神怠倦,乃就几上假寐,遂悠然一梦。始以举子业赴京状元及第,为州县官,擢朝署,乃升台谏,及翰苑秘阁,无不备历。升而复黜,黜而复升。前后两娶贵家女,儿女满前,皆为毕嫁娶。孙甥济济,簪笏满门,如此几四十年。最后独相十年,权势熏炙。忽被重罪,籍没家赀妻孥。留投岭表,一身孑然穷苦,立马风雪之中。方此浩叹,恍然梦觉,钟离子在傍,炊尚未熟,笑曰:“黄粱犹未熟,一梦到华胥。”纯阳子大惊,说道:“先生知我梦耶?”钟离子道:“子适来之梦,升沉万态,荣瘁多端,五十年间一顷耳,得不足喜,丧何足忧。”纯阳子感悟慨叹,知宦途不足恋矣。乃俯伏于地,再拜钟高子为师。说道:“先生非凡人也,愿求度世之术。”钟离子遂以手扶起纯阳子,乃诡言谓曰:“度世之术吾非不教子也,奈子骨节未完,志行未足,若欲度世,虽更以数世则可。”遂辞去。
纯阳子再三留之不得,怏怏自失,乃喟然曰:“功名身外物耳,吾何以慕为。”遂弃官而归,不之咸宁,而回永乐。寻一个幽僻所在,结茅屋数椽,名曰“悟真斋”。左边种几株苍苍的松,右边栽数竿翠翠的竹,扁曰“松竹交阴”。每于风清月白之夜,其松声竹韵,萧萧焉如春潮带雨声,而疏影扶疏,且满地上走龙蛇也。纯阳子于此静养天和,心旷神怡,书一绝句于壁云:
九重天子寰中贵,五等诸侯阃外尊。
争似布衣清兴客,不将名姓属乾坤。
却说纯阳子自别了钟离师,虽居静室之中,靡自不思,靡自不想,每开窗启户之际,望碧云叹曰:“山川间隔,道路阻长,吾师其何在乎?”纯阳子口里念着这个师父,心里想着这个师父,岂知钟离子只在纯阳子的眼前,正要度他上升。但怕他道心未定,于是暗暗的试他七次,还是真心学道,还是假心学道。
第一次怎的试他?时值正月初一日,乃履端之辰。怎的叫做履端之辰?一年三百六十日,此日乃是个岁首,故曰履端。你看这一日庆新的,见老者,哪一个不说句愿长者福如东海寿比南山?见商贾,哪一个不说句东处获财西处遇宝?见读书的,哪一个不说句际会风云榜登龙虎?就是见一个娃子,哪一个不说句聪明天启早中三元?
纯阳子清早起来,刚烧香出门,正是一年的采头,不想见一个乞丐,衣服儿褴褴褛褛,头发儿蓬蓬松松,身体儿秽秽臭臭,倚门求乞纯阳子施舍。纯阳子与了一餐酒饭,又与了数十文青钱、数斗白米。丐者却云:“我一年叫化的利市,要多与些。”纯阳子只得又添些钱米,那丐者又索之不已。纯阳子道:“你今日有了这多钱米,背负不起,明日再来也罢。”丐者怒云:“今乃元旦之日,正到你家来发个利市,你钱儿不舍几万,米儿不舍几挑,却教我明日来,可恶可恶!”遂抽刃相向,欲将纯阳子杀之。纯阳子再三礼谢,说道:“是我不是,知罪知罪。”复命着家童出酒食相待,丐者乃笑而去焉。此丐者是甚么人?乃是钟离子命罗候之神扮的。此一次仅见得纯阳子度量宽洪,轻财布施了。
第二次却怎的试他?纯阳子一日收羊山中,那羊子正在啮草之际,忽有一猛虎见了此羊,咆哮而来,牙爪一张,摇地轴撼天关之势;威风一展,崩山巅裂石块之声。那羊子是个见草而悦见豺而战的,一见了此虎,不胜惊惧,遂逃近纯阳子身边。纯阳子乃当虎之前说道:“尔虎称为山君,何无仁心耶?今日必欲伤害此羊,请噬于我。”虎乃俯首而去。这个虎怎的恁般老实,此正是钟离子命着山神所变,二次试纯阳子的。此一试,纯阳子无惧心了。 第三次却怎的试他?钟离子命取个杏花之精,扮作一个女子,径来悟真斋中。纯阳子正静坐观书,忽见一女子年可十七八岁,眉如抹翠,鬓似堆鸦。软款款腰肢绝胜章台柳,娇滴滴面貌还同金谷花。袅袅婷婷,更好如西家施赵家燕;标标致致,又好似宋国艳楚国娃。一见了纯阳子,笑容可掬,自言:“归宁母家,至此迷路,足弱倦行,借此少宿一宵。”纯阳子道:“小娘子差矣。男女授受不亲,嫌疑之际不可不避,小娘子请他往。”女子道:“日云暮矣,道且甚长。况此天晚之时,猛虎皆出,其山中邪祟又皆现形。君子不假妾一宿,欲断送小妾乎?”纯阳子无言可答,只得留他一宿。到晚来大明灯亮,效关云长秉烛达旦之意。不想这个女子窈窕万态,调戏百端,夜分逼纯阳子共寝,且曰:“妾与君子有缘,当此月夕花晨,觅取云情雨意,有何不可?”纯阳子道:“尔为女子,不守三从之训,四德之规,夤夜私奔,何败坏风俗若此!”女子道:“卓文君岂不是妇人?”纯阳子道:“鲁男子宁不是丈夫?”你看此一晚呵,那女子千方百计,只是要这纯阳子交合。那纯阳子三推四阻,只是要那女子休心。不觉的隔窗鸡唱,天色已明,女子无如之奈,只得辞别而去。此一试,纯阳子色心定矣。
钟离子却又四次试他。传命山魈魍魉之鬼,扮作劫贼。纯阳子一日夜寝,只见一伙劫贼约有二十余人,鸣锣呐喊,仗剑持矛,为首的自称楚霸王,为从的称大张飞小张飞,又称邓天王,称巨无霸。人人凶狠,个个威猛。将纯阳子所有的家货,凡金银钱钞宝器与着丝绵之类,一概掠去。其家人哪一个不戚戚然,独有这个纯阳子一毫不以介意,乃将一壶之酒自斟自酌,且曰:“吾的家货纵化为乌有先生,吾的性情且乐此青州从事。”既又歌曰:“白玉温温兮,贾害之媒。黄金累累兮,构祸之胎。富贵之多忧兮,不知贫冥之无怀。人生有酒兮,且衔杯。”纯阳子虽恁般无虑,但家赀既罄衣食不敷,只得躬耕自给。一日忽于锄下见黄金数十饼,乃说道:“无劳而获,身之灾也。”遂将锄速掩之,一无所取。你看云房子此一试,这纯阳子利心不动,何等有养。
一日云房子又六次试他。仍令山魈魍魉之鬼,现出奇形怪状,或为青脸獠牙,或为三头六臂。长的长大的大,就似那八大金刚;矮的矮小的小,就似那龟神土地。纷纷扰扰,抛砖的抛砖,弄瓦的弄瓦,舞刀的舞刀,挥刃的挥刃,皆来侮弄着纯阳子。纯阳子此时若没有道心,怎的不惊恐。好一个纯阳子,于那些精怪,奇奇异异,见而若未见;嘈嘈杂杂,闻而若未闻。直到天明,那些精怪方才散去。此一试,纯阳子见怪不怪,道心定矣。
云房子虽六次试着纯阳子,又恐他色心还是易动的。越数夜,又着令灯檠之精调戏于他。纯阳子一夕在灯下观书,忽见一美妇人立灯下而唱,唱道:“郎行久不归,妾心亦伤苦。低迷罗箔风,泣尽西窗雨。”此精怪意欲以才貌动着纯阳子。纯阳子举眸一觑,见是一个妇人,默然无语。其妇人乃说道:“妾本东方人氏,鬻身彭城郡。今郎观光上国,妾孤眠暗室,故来相伴。”话毕又唱,唱道:“一自别郎音信杳,相思瘦得肌肤小。秋夜迢迢更漏长,剔尽寒灯天未晓。”唱毕即灭却灯亮,促纯阳子同寝。纯阳子道:“吾正人也,小娘子此来念头错矣。”其女子强强扯拽,纯阳子疑其为怪,以手握之,肌骨甚细,久之不动。复燃烛照之,乃一灯檠也。纯阳子乃喟然长叹,说道:“精怪之屡屡现形,吾之道心未定乎?”
鸡之将鸣,云房子又令山魈之精,扮作二三械死鬼囚,血肉淋漓,哭泣号叫,谓纯阳子曰:“汝宿世杀死我等,今急偿我命。”纯阳子道:“杀命偿命宜也,其又奚辞?”遽索取刀绳自尽。时东方欲白,忽闻空中叱声,鬼皆散去。一人抚掌大笑而下,乃云房子也。纯阳子一见,满心欢喜。乃再拜言曰:“自别吾师,思心欲渴。今日重逢,万幸矣。”云房子曰:“尘心难灭,仙才难值。吾之求人甚于子之求吾也。吾七度试子,皆能坚忍,得道必矣。但功行尚未有完,吾今且授子黄白秘方,可以济世利物,使三千功满,八百行圆,吾来度子。”但不知云房子授黄白秘方何如,且听下面分解。
第三回 秘授纯阳子丹诀 吕纯阳发大誓愿
却说纯阳子再拜云房子,求取黄白秘诀。云房子曰:“子恋此故乡一块土,故旧相与,未免有系累心,尚能随我之终南山乎?”纯阳子道:“离此故乡一块土,无难为也。”遂将屋宇田地悉俵与僮仆,即随着云房子偕行,云房子乃同着纯阳子,不辞艰险,过一岭又过一岭,涉一川又涉一川.经一坞又经一坞,历一源又历一源。芒鞋踏破春郊色,藜杖拖残竹径烟。行到嵯峨一绝顶,恍然小有洞中天。这一所洞天就叫做碧天洞天。则见:
乔松茂盛,嫩竹交珈。碧秀千年之草,红开四季之花。对对瑞鸾飞,毛披锦绣;双双玄鹤舞,头顶丹砂。怪石堆山卧,棱棱层层的乱虎;老藤挂树悬,弯弯曲曲的长蛇。洞府别藏着日月,洞门常锁着烟霞。洞中桃餐的是千年琼实,洞中茶烹的是二月龙芽。洞中酒饮的是滴溜溜玉液,洞中饭啖得是香馥馥胡麻。甜甜脆脆笋甘于鲙,团团枣大如瓜。正是:
一坞白云闪不卷,半山明月寂无哗。仙家自是尘氛少,胜地由来景物嘉。
却说云房子既到碧天之洞,却引纯阳子入金楼玉台琼宫贝阁。光景照耀,气候如春,遂相与坐盘陀之石,饮元和之酒,共谈至道。既而教纯阳子炼丹之法,以白汞为母,朱砂为父,黑铅为子,置一座日月炉,用一般文武火,七回九转,炼得个丹药而成。有诗为证:诗曰:
九鼎烹煎九转砂,区分时节更无差。精神气血归三要,南北东西共一家。
天地变通飞白雪,阴阳和合产金华。终期凤诏空中降,跨虎骑龙谒紫霞。
又有诗云:
欲神长生不死根,再营阴魄与阳魂。先教玄母归离户,后遣空王镇坎门。
虎到甲边风浩浩,龙居唐内水温温。迷途争与轻轻泄,此理须凭达者论。
云房子炼丹已成,乃与纯阳子说道:‘此丹可以点石为金,玉皇之俸禄也,子勿轻视。”纯阳子拜谢说道:“敢不从命。”既而云房子又将素书数卷付之,且说道:“读此可以修心炼形,子秘之。”纯阳子接书礼谢。俄有一青衣童子,头挽双丫髻,云履玉佩,异香氤氲。手持玺纸金书,对云房子道:“群仙已集蓬莱上宫,待先生赴天池之会。”云房子将去,纯阳子送之以诗。诗曰:
得道未来相见难,又闻东去幸仙坛。杖头春色一壶酒,顶上云攒五岳冠。
饮海龟儿人不识,烧山符子鬼难看。先生去后身须老,乞与贫儒换骨丹。
纯阳子此诗,盖虑其师之不返。云房子道:“汝但驻此,吾去不久。”遂望东南上乘紫云冉冉而去。纯阳子怅望久之,遂将云房子所付素书数卷披阅诵玩,独处洞中旬日。
云房子一日回,道:“子在是岑寂,得无思故乡乎?”纯阳子道:“既办心学道,岂有家园思也。”云房子道:“善哉!善哉!”既又说道:“吾向者教汝烧铅炼汞,外丹尔,今吾以内丹之法授汝。”纯阳子拜问其理,云房子道:“汝知分合阴阳之妙乎?”纯阳子道:“未知。”云房子道:“守阴则只是魄,存阳则只是魂。若能聚其阳魂以合阴魄,使阴阳相会,魂魄同真,是谓真人。”纯阳子道:“魂魄冥冥,至理甚妙,何以全形?”云房子道:“慧发冥冥,泰定神灵。神既混合,岂不契真。金形玉质,木出精诚。大药既成,身乃飞轻。”
纯阳子又问水火龙虎之说。云房子道:“身中有真火,有真水。肾属水也,水中有气,名曰真火。心属火也,火中生液,名曰真水。真水以水生木,肾气足而肝气生。以绝肾之余阴而气过肝时,即为纯阳。藏真一之水,恍惚明真龙。真火以火克金,心液盛而肝液生。以绝心之余阳而液到肺时,即为纯阳。藏正阳之气杳冥,名真虎。气中取水,水中取气,正所谓龙从火里出,虎向水中生。此大丹也。”
纯阳子又问道:“如此修行,有魔难否?”云房子道:“子知十魔九难乎?九难者,衣食逼迫,一难也。恩爱牵缠,二难也。利名萦绊,三难也。灾患横生,四难也。盲师约束,五难也。议论差别,六难也。志意懈怠,七难也。岁月蹉跎,八难也。时世乱离,九难也。十魔者,一六贼魔,二富贵魔,三六情魔,四恩爱魔,五患难魔,六神佛为害,是圣贤魔,七刀兵魔,八女乐魔,九女色魔,十货利魔。此十魔九难,修行者有一于此,未见其道之成也。”纯阳子拜谢,说道:“深承尊教,某今胸次豁如矣。”云房子道:“子精心而修,毋摇尔精,毋劳尔形,使内神出现,外神来朝,功圆行满,膺箓受图,紫霞满目,金光罩体。或见大龙飞,或见玄鹤舞,彩云缭绕,瑞气纷纭。出凡入圣,出死入生。此大丈夫功成名遂之日也。”纯阳子道:“嵓虽不敏,请事斯语矣。”
云房子又恐吕纯阳道心弗固,复以三字诀赠云:这个道,非常道。性命根,死生窍。说着丑,行着妙。人人憎,个个笑。大关键,不颠倒。莫厌秽,莫计较。得他来,立见效。口对口,窍对窍。吞入腹,自知道。药苗根,先天兆。气要坚,神莫耗。若不行,空老耄。认得真,老还少。不知音,休指教。静里全,明中报。乘凤鸾,听天诏。
云房子既传以上真玄诀,俄有扣户者,乃清溪道人郑思远与太华施真人由东南而来,云房子开户延之,相揖共坐。纯阳子亦稽首拜之。施真人乃对云房子问道:“此何人斯?”云房子道:“本朝吕海州之子,名嵓字洞宾。少习儒墨,六十始第。邂逅吾于长安酒肆中,从吾学道,今将有得矣。”郑君道:“形清神旺,目秀精藏。子欲摆脱尘网,可吟诗一首,吾观其才思何如?”纯阳子立献其诗云:
万劫斗生到此生,此生身始觉飞轻。抛家别国云山外,炼魄全魂日月精。
比见至人论九鼎,欲求大药访三清。如今获遇真仙面,紫府仙扉得姓名。
郑施二仙深叹其才清句丽。时春禽□(口幽)嘤,岭云淡荡,施真人道:“子再写洞口景致何如?”纯阳子又题云:
春气塞空花露滴,朝阳拍海岳云归。
仙禽自识韶华好,闲立花梢傍户啼。
郑施二仙乃贺于云房子,说道:“公得妙徒矣。”既而二仙邀云房子同去朝元。云房子对纯阳子道:“吾朝元有期,至玉京当奏子功德,升入仙阶,子恐不久归此洞也。”纯阳子再拜谢曰:“嵓之志异于先生,必须度尽众生方上升未晚也。”云房子见纯阳子发此大愿,此心怅然,乃复赠一诗云:
知君幸有英云骨,所以教君心恍惚,含元殿上水晶宫,分明指出神仙窟。
执手相别意如何,今日与君重作歌。说尽千般玄妙理,未必君心信也么。
君今已作升仙客,立誓约言亲洒血。须知此道重如山,叮咛未可逢人说。
钟吕授受已毕,施郑二仙乃督促云房子以行。于是三仙人各乘彩鸾从碧空中冉冉而去。
第四回 洞宾得遁天剑法 飞仙剑斩蛟杀虎
却说纯阳子以钟离师既去,拜而送之,且伫立以望,叹曰:“师去也,几时归?无可奈何丹凤下,似难留住白云飞。”怅望日轮西时,有火龙真人道装素服,头戴着逍遥巾,足穿着云履鞋,腰系着碧丝绦,身佩着两口宝剑,乘一朵祥云,自庐山翠微洞而来。见纯阳子问道:“适乘彩鸾而去者谁?”纯阳子道:“吾师钟离也。”火龙真人道:“君为云房之徒乎?”纯阳子道:“然。”火龙真人道:“君丰标俊逸,态度闲雅,云房得人矣。”既又问同升者二人:“彼何人也?”纯阳子道:“一乃郑神仙,一乃施真人,今邀吾师同去朝元。”火龙真人道:“云房既去朝元,何不携子同往?”纯阳子道:“小子与师有誓,必欲度尽世人方始上升。”火龙真人道:“善哉!善哉!但恐世态纷挐,人心莫测。吾闻之孟郊诗云:‘古人形似兽,皆有大圣德。今人表似人,兽心安可测。虽笑未必和,虽哭未必戚。面结口头交,肚里生荆棘。’以此论之,人间只是无波处,一日风波十二时。君度之难也。”纯阳子道:“吾尽吾心耳。”既而问:“先生住居何处?”火龙真人道:“吾住居庐山之境翠微洞中,今遨游山川以至此耳。”纯阳子道:“先生携此二剑何为?”火龙真人道:“此剑用昆仑山所产之铜,女娲炼石之炭,老君却魔之扇,祝融烧天之火,煅炼而成。禀阴阳之纯粹,凛雪霜之寒铓。一断烦恼,二断色欲,三断贪嗔,此非是凡间之剑。听我道来:
烘炉煅炼神冰铁,磨琢青锋光皎洁。天罡躬自动铃鎚。熒惑亲身添炭屑。
棱棱神将按天条,隐隐星辰依斗列。名重干将与莫邪,利过纯豪于巨阙。
天曹将吏魂魄惊,地府精邪心胆怯。下海掀翻龙住窝,上山砍碎虎狼穴。
断除烦恼及贪嗔,色欲从来俱断绝。
纯阳子闻得其剑一断烦恼二断色欲三断贪嗔,心窃欲之,但未可发言。火龙真人知得他爱惜此剑,即问道:“子欲吾剑乎?”纯阳子道:“不敢请耳,固所愿也。”火龙真人道:“俗语道得好:‘红粉赠与佳人,宝剑付之烈士。’君既欲吾此剑,即当赠之。”遂解取二剑付与纯阳子。纯阳子即拜谢,说道:“先生惠我者厚矣。”火尤真人道:“此二剑一属雄,一属雌,君以此自卫则可,以此斩邪则可,若以此杀人,则不可也。”纯阳子道:“敢不奉教。”于是火龙真人辞别纯阳子,驾一朵彩云而去。洞宾既得火龙真人之剑,遂携了二剑游遨寰宇,一日,至地名吕梁洪,只见那一派水呵:
洪流浩浩,大势汪汪。流浩浩漫天溢地,势汪汪搅海翻江。弥弥漫漫可比着龙门积石,渺渺荡荡即如那巫峡瞿塘。奔奔腾腾谩说道鄱阳湖之鼓蠡,澎澎湃湃又岂止洋子江之马当。凭他天堑,只是这般凶险;纵是海门,不过如此汪洋。我道万山而莫之塞,谁言一苇而可以航。更有锦帆而未能飞渡,从多桂棹而岂可泳扬。妙计若韩候囊沙而奚堪壅蔽,雄才如汉武罄竹而何可提防。泻猛浪而花飞,山巅势溃;激洪波而鲸吼,霹雳来扬。
正是:黄河之水从天下,万顷茫茫似沸汤。内中更有妖魔在,说起令人心胆寒。
却说吕梁洪有这般大水,水中就有一样大蛟,鼓浪成雷,喷沫为雨,一年四季不知吞噬人几多性命。一日纯阳子游至其处,只见一妇人淡妆素服,手中提一壶之酒,沿河恸哭,悲悲切切,真个是“眼若悬河决,泪若河水流,河水须有竭,泪痕常在眸。”纯阳子一见,心中恻然。因问道:“小娘子为甚的痛哭?”那妇人一见了纯阳子,乃拭干眼泪说道:“妾夫姓张,临此河居住。此处有一大蛟,专一啖人性命。吾夫死于此,吾二子死于此,一家三命尽葬于蛟精之腹。今当清明之节,携酒一卮,临流奠祭一会,因此悲哭。”纯阳子道:“昔义兴有蛟,周处斩之。沔水有蛟,邓遐截之。今蛟在吕梁水中,曾无一人勇士则挥剑毙之乎?”
纯阳子虽是这等说,岂知那蚊精却不是义兴桥下之蛟可以斩得的,又不是沔阳水中之蛟可以截得的。神通广大,变化无穷。一闻得纯阳子此言,遂跃出三层之浪,则见:
爪牙厉厉,鳞甲纷纷。鼓浪而轰雷震地,喷沫而猛雨倾盆。扬鳍而神愁鬼哭,呵气而地惨天昏。狡过洪都之孽龙,谁敢举许旌阳之剑?毒如潮州之巨鳄,孰能驱韩昌黎之文?力大几万钧,端可以搅翻沧海;身大数百丈,又可以绕遍昆仑。见者皆寒心破胆,闻者尽慑魄销魂。
正是:万顷波涛泻海门,鳞虫数此独为尊。鲸鲵未敢呼兄弟,鳌蜃甘心作子孙。
却说纯阳子见了此蛟,尚未曾拔剑飞去,那蛟精先喷了一口妖气,腥不可闻,将那恸哭的妇人并居民在旁看者尽皆冲倒。纯阳子且救了此一干人,各人回避去讫,乃拔出鞘中一雄剑,将欲飞去。那蛟只说纯阳子是个好惹的,遂腾在半空之中,张口一喷,遂呵出大雾,浓如墨黑如漆。又张口一喷,遂嘘出大雹,大如斗寒如冰。乃张牙露爪,正欲抓将下来。岂知撞坏个对头,被纯阳子一剑飞去,斩成两断。吕梁之水腥血通红,那剑复飞入鞘中。后观者看见此蛟长有数百余丈,谁不惊骇。大家相聚说道:“此斩蛟者必是神仙。”齐来观看。纯阳子乃隐身而去。此不在话下。
却说纯阳子一日游至永宁城,正值申牌时分,斜日随只乌欲坠,落霞带孤鹜齐飞,天将晚矣。只见城里城外百姓家家掩门闭户,人人断绝行踪。纯阳子尚不知其缘故,乃自东门行过西门,只闻得居民躲在门内大呼说道:“那道人快躲避快躲避,此处有一个白额猛虎,傍晚入城中食人。今天色已晚,那虎少刻就来。仔细仔细!”纯阳子闻得此事,不以为意,说道:“此不打紧,等那猛虎来时,我又作区处。”言未毕,只见那个白额虎棱牙厉爪扑进城来,好凶狠哩!则见:
锋棱棱爪牙张利势,精炯炯眼目放豪光。雄纠纠吼声振山岳,威凛凛杀气逼穹苍。
奔腾腾人称角而翼,猛烈烈今作兽中王。勇哮哮冯妇不可搏,烈轰轰仙子未曾降。
那虎正奔入城中,将欲择人而食,四下并无个人踪。望见了纯阳子,只说是好惹的,就张开牙爪有吞噬之意。好个纯阳子,不慌不忙,遂就鞘中拔出一雌剑,望前挥去。那剑呵,活喇喇就把白额虎当头一劈,分为两半,那剑复飞入鞘中。城里城外百姓看见那虎被斩,遂家家户户开了门户,争看那个虎儿。一见了纯阳子,皆道:“此道人非凡夫也。”皆罗拜于地。纯阳子道:“吾吕纯阳也,斩此虎救尔生灵。”遂遁身而去。只见永宁百姓,见了的,则说好一个神仙;不曾见的,则说我无缘,不曾看得一看。嘈嘈杂杂,此也不在话下。
却说纯阳子又驾了一朵祥云,径到衡山真寂观,以为雌雄二剑一斩长蛟一斩白虎,恐锋铓俱钝,遂临吻淬之。有一道士侯用晦问道:“先生此剑何所用?”纯阳子道:“世上一切不平事,以此去之。”侯见纯阳子丰姿绝俗,心窃异之,乃以酒果召饮。既而问道:“先生道貌清高,恐非风尘中人。”纯阳子道:“且剧饮,无相穷诘。”既辞,却以箸头书剑诗一首于壁。诗曰:
欲整锋铓敢惮劳,凌晨开匣玉龙嗥。手中气概冰三尺,石上精神蛇一条。
好血默随流水尽,凶豪今逐渍痕销。削平浮世不平事,与尔相将上九霄。
题毕,初见若无字,而墨迹灿然透出壁后。侯大惊再拜,因问剑法。纯阳子道:“有道剑有法剑,道剑则出入无形,法剑则以术治之者,此俗眼所共见,第能除妖去祟耳。”侯曰:“此真仙之言也,愿闻姓氏。”纯阳子道:“吾吕公也。”言讫,因掷剑于空中,随之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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