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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号: CJ0065   部:標點本   分类:古典小說   积分:0
古籍名: 春秋配
作 者: [清]不題撰人
版 本: 簡體字標點本
在线阅读>>> 是   [文]        
内容简介
第十三回 错中错捞女成男 奇上奇亲夫是尸
  话说奉官遣差打捞尸首的这一起人,在路上磨牙斗齿,七言八语。这个说:“石敬坡多嘴,无端生事,叫人这样劳神。”那个说:“若井中果是秋莲,到好消案,也不枉这番辛苦。倘或差错,石敬坡便不能无罪了。”贾氏抱怨道:“石敬坡可知我女儿是怎个模样,却说的这般确切,真令人可恶。”石敬坡量着自己的见不错,却也不与争论。一路来到井边,石敬坡说:“到了,就是此井。”公差方才下得驴来,贾氏早已走到井边,向里一望:“白晃晃的又不是水,却是什么东西。”石敬坡闻言,急急近前一看,却也看不清白,说:“这也奇了,为什么井桩也不见了。你看那边来了一个瘫子,等他到来,问个明白,便知端底。”却说来的瘫子,就是侯上官,久成残疾,拄着拐儿。因闻得巡按经过此地,又不知女儿逃往何处,恐弄出事来,时常在外打听消息。忽见一伙男女俱在井边,特来探视。石敬坡迎面问道:“这汉子我问你,这是谁家的井?”侯上官道:“就是我家的井,你问它做什么?”石敬坡道:“这井桩哪里去了?”侯上官道:“正是。日还在,今日为何就不见了?奇怪,奇怪。”石敬坡又问道:“这侯家庄上有个姜秋莲么?”侯老儿道:“张秋联是我的女儿,昨夜逃走了,你问她必有原故。”石敬坡又问:“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么?”侯上官道:“不是亲生,却是螟蛉。”石敬坡拍掌道:“列位如何,不是我错了。”贾氏向侯上官问道:“敢是你把我女儿拐走了。”侯上官道:“我也遭你骗了。”石敬坡拦住道:“你二人不必吵闹,秋莲现在井中,捞起尸来,就明白了,何必如此。”侯上官道:“想是你骗我女儿下井的。”贾氏道:“不管他,我只问你要我的女儿便了。”公差喝道:“不得乱嚷,且叫人下井去捞起来再讲。”遂对地方说道:“下井捞尸是你的事了。”地方道:“这个自然。”遂把地方卸下,地方细细一看,说:“怪道上面看见雪白的些东西,原来是些白米,弄起去好换酒吃。”正在忙乱时候,这巡按也杂在众人里边,打听消息。只听众人又问井中捞着尸首没有,地方应道:“捞着了,不是个女子,原来是男人。”石敬坡道:“这是什么事情,你还只顾取笑。”地方说:“谁与你取笑?你若不信,捞上来你看就是了。”说犹未了,早已将尸扯到井口。石敬坡看了一看。遂跌脚道:“好个成精作怪的东西,你害得我石敬坡好苦得紧。”贾氏向前一看,放声大哭,说:“这尸首明明是我家男人,不知他怎么死于此处。”公差道:“你认得真么?”贾氏道:“我和他夫妻多半世,难道认不真切?”遂描述黄道黑哭起来说:“我那屈死的丈夫,每日东奔西波,为名为利,不肯归家,今日被人陷害,你那名在哪里?利在哪里?徒落得死而不明,真苦死人也!”哭了一会,照着石敬坡道:“这可是你把我男人害了!”石敬坡道:“昨晚真真是个女子,如今变成白发老翁,只怕是井主移换了。”贾氏问瘫子道:“是你把我丈夫害了么?”侯上官道:“你看我这样残疾,还顾不过自己来,怎去害人?”公差道:“说得有理,连我也弄胡涂了。”巡按插口道:“我倒明白。”石敬坡道:“你既明白,何不说个详细。”巡按道:“我却不说。”公差齐道:“人命关天,这案官司正没头绪,你既说你明白,就拴你去见老爷。”巡按道:“我是秀才,你们拴不得。”公差道:“命案重大,你既多言,便是案中之人,哪管你秀才不秀才。”上前竟自拴了。巡按暗暗说道:亏得是我,若是旁人,岂不惹出一场大祸来。我且带着此绳,同他到公堂,看他怎样发落。公差遂叫石敬坡和地方抬着尸首,同井主去见老爷。却说石敬坡,因井中尸首不是秋莲,又闷又悔,不敢回城见官,只推抬尸无力,故意迟延不走。公差一齐喊喊喝喝,往南阳城中而去。这且不表。
  却说李翼那日别了敬坡,急急忙忙连夜往集侠山奔走,行了数日,早望见集侠山不远。极目观瞧,果然险绝,真是他们出没之所。渐渐行来,已到山口,早有人拦阻,说:“你是什么人,辄敢到此。”李翼赔笑施下礼去,说:“敢问大王可姓张么?”喽啰道:“正是。问我大王有什话说?”李翼道:“我是南阳府罗郡村,李相公门下院子李翼,有要紧事求见大王,烦为通报。”喽啰道:“既是罗郡人,想是非亲即友。你在此少等,待俺去禀大王,自有回复。”李翼说:“有劳了。”这喽啰急忙走到聚义厅上说:“启禀大王,有罗郡李相公家人求见。”张言行道:“李相公是我故人,快传那管家进见。”这喽啰答应一声,不多一时,把李翼领到堂前跪下。张言行认得李翼,慌忙走下厅来说:“你主人可好?有何事情来到此处,快快说来。”李翼跪下,满眼流泪说:“主人有难,特来求救。”张言行将李翼扯起说:“你主人是读书人,有什祸事,叫人不解。”李翼将已往从前,现今入监,问成死罪,说了一遍:“此来特与大王商议,设法解救,以全我主人性命,万勿推阻。”张言行闻言,大惊失色,说:“我与他虽是朋友,犹如同胞,我不救他,枉生世间。但怎样救他法?”想够多时,说:“有了。为今之计,惟安排下山劫他监狱,救出仁弟,一同回寨,共享欢乐,别无妙策。”遂叫:“请你二大王来。”喽啰答应,去不多时,二大王王海走来,叙过礼,下面坐定。张言行便将仁弟李花遭难在狱,李翼求救来由,陈说了一遍。王海道:“既是大哥的仁弟,即同我们己事一般,何敢推辞。不知哥哥如何救法?”张言行道:“快点寨兵,速速下山,直攻南阳府城,劫他牢狱,便是长策。”王海答应,收拾器械,准备粮草,明日起马而去。不知张言行能救出李春发否,且听下回分解。
 
第十四回 三拷下探陈叛势 两军前吐露真情
  话说南阳探子,因巨寇张言行在集侠山带领群贼,在濮河安营,声言要攻打南阳府,贼势十分利害,特来报与本府太爷得知。衙役见探子禀见,急忙通报,知府升堂,问了详细,吩咐探子用心打听,再来报禀。探子应声去了。知府又唤中军过来:“与你五百精兵,速去擒贼立功。”中军领令去了。众役又禀道:“启老爷,小人押贾氏与石敬坡到侯家井中,打捞尸首,却不是姜秋莲,是一个白发男子。贾氏说是她的丈夫,小人只得把井主也带来了,一听太爷定夺。”耿太爷道:“唤井主人来。”侯上官跪下。问道:“你井内为何有尸首在内?”侯上官道:“小人其实不知道。”知府吩咐且自收监。又叫石敬坡上来,知府问道:“如今井内却怎么不是姜秋莲呢?”石敬坡回道:“小人亲眼见她投井的,不知怎样变化了。”知府也吩吩收监。叫贾氏上来,贾氏跪倒。知府问道:“井内的尸首,你说是你丈夫,你认得真么?”贾氏道:“认得真。”知府吩咐:“你且下去。”自己纳闷道:“这桩事一发不得明白了。”公差跪倒爷:“启老爷,有个秀才说,此事他倒明白,小人也把他带来了。”知府说:“与我带上来。”只见那秀才摇摇摆摆,气昂昂的绝不惊忙,走到大堂檐前,挺挺的站立。虽然带着绳锁,一点不放心上。知府问道:“你既是秀才,怎么连个礼也不行。”何巡按道:“俺是读书人,自幼不入公门,又不曾犯法,行什么礼。”知府问道:“你在庠在监?”何巡按道:“也不在庠,也不在监,特奉主命来游玩河南的。”知府问道:“你主是谁,要你往哪衙门去游?”何巡按道:“在下何得福特蒙圣恩差俺巡按此处,有何专衙?”知府闻听,大惊失色,忙离了公座,上前打躬,说:“不知大人到了,卑职有失迎接,望祈恕罪。”吓得那些公差,把绳锁摘下,只是磕头。何巡按道:“唤我的人役来伺候。”正自吩咐,只见探子来报,贼势凶勇,攻打甚急,求老爷定夺。知府吩咐再去打探,探子飞马去讫,何巡按问道:“莫非就是强盗张言行么?”知府答道:“正是。”何巡按道:“本院在途中,闻得贼势厉害,贵府若不亲临阵前,只怕众军性命难保,贵府便不能无罪了。”耿知府打下一躬,说:“大人吩咐的是,卑职即刻出马。”保巡按道:“理当如此。本院暂且回到察院,听候消息。”知府遂唤人役们,送大老爷回察院,小心伺候,打发巡按上轿而去,才说:“看我披挂来。”点过三军,一齐上马,摆开队伍,竟扑城外而来。
  却说张言行那边,也有探望军情的,飞马来报说:“启上大王,南阳刺史亲统三军,前来对敌。”张言行闻听大喜,说:“李翼,你主人有救了。如今耿知府亲自出马,我这一去撞破重围,拿住刺史,何愁你东主不出来。”李翼道:“总仗张爷虎威。”张言行遂令王海保定李翼,自己率领喽卒,一马当先,冲上前去。不多一时,两垒相对。耿知府挺枪临阵说:“马上的可是张言行么?”张言行答道:“既知是张爷爷,何不下马投降。”耿知府大怒道:“好大胆鼠贼,朝廷有何负你,擅敢造反?”张言行道:“我此来专为你这害民贼,轻薄绅士,屈陷人命。”耿知府问道:“屈陷何人?”张言行道:“邓州李花,犯的何罪,将他监禁在狱。”耿知府道:“他有罪无罪,与你何涉,胆敢猖狂。我便擒你,和李花一处斩首。”张言行闻言如何容得。一怒杀来,混杀一阵。耿知府虽有军将,但从没对敌,如何能取胜。遂令鸣金收军,暂回城去。张言行见天色将晚,也随机归营。李翼上前说:“闻听张爷阵上言语不好,恐反害了我主人也。”张言行说:“怎么反害了他?”李翼说:“张爷对耿知府说,因我主人起兵,知府这一进城来,必把我主人先杀了。这岂不是火上添油么?张爷且请再思。”张言行闻听李翼之言,觉也说得有理,急得遍身流汗,半日不语。踌躇一回,说:“不该在阵前说出真言,果是算计不到,倘如李翼之言,岂不把李春发速速死也。这便怎么处?”寻思一回,说:“也罢,事既到此,我便与李仁弟死在一处,也完了我心事。王海兄弟,如今你可埋伏要路,听我消息。”王海应道:“遵哥将令。”张言行才道:“李翼不必啼哭,我假作败兵,混进城去,打探你主人消息,以便救他。”李翼道:“极蒙张爷高情,若到城中,也须相机行事,不可造次。”张言行道:“何劳嘱咐。”遂吩咐众喽啰道:“你们头目,即速挑选五六十名精壮的,随我前去。俱作百姓模样,或扮挑柴的,或装负米的,或作各色工匠,不拘哪行,任凭装点。须要前后进城,不露色相才好。入城之后,散乱照应,不可聚集。俱在府衙左右观望,以举火为号,便一齐杀出,不可有误。”众喽啰应声,各自预备,随身各带器械,外用衣服掩盖,杂在众人之中,挨进城去。却喜城门不甚防范,就在府衙左右等候。张言行也打扮败兵气象偷进城内,打听李春发消息。不知可能救得李春发否,且听下回分解。
 
第十五回 重金兰擅劫法场 明大义逃归囹圄
  且说耿知府见张言行兵势甚勇,领军回城思量道:“贼势甚觉难平,却怎么处。不如告禀巡院,细细酌量,再作道理。”遂急急上轿往察院去,来到辕门,巡捕官通报,巡院传见,请耿知府内书房相会,以便商议军情。耿知府见了,打恭施礼,巡院谦让一回,分宾主坐下。何巡按问道:“贵府胜败如何?”耿知府禀道:“贼势甚是凶勇,不能取胜。大人,原来那李花与他同谋,望大人早早处决,以免后患。”何巡闻听惊讶道:“果然如此,事不宜迟,待我升堂,即速发落便了。”遂令传点坐在暖阁,众役排班,呼喝已毕,何巡按吩咐,叫刽子手伺候,快把李花提出,实时斩首。众役答应,疾快出衙,向府监提人。街面上俱一齐谈论道:“此番提李花出狱,多凶少吉,可怜他是读书人,遭此重罪。”这张言行久在衙前,打探动静,闻得此信,遂招集众喽啰在僻巷一个破庙宇中,四顾无人,才商议道:“不好了,我在衙前听得牢中提人,想是要斩李花。你们在左右观望,若见他有斩人光景,便随我上前一齐抢夺。杀出城门,不可有误。”众贼人道:“我们晓得,不必长谈,恐旁人听见,又生祸端。”说完仍散在衙门左右,往来偷瞧,专等消息不提。
  却说众役到监中提出李花,即往察院来,上前通报,说:“李花提到。”李花跪在堂下,说:“爷爷冤枉呀!”何巡按道:“你冤枉什么,既与反贼同谋,那柳道杀人,是你无疑了。”李花道:“大老爷,那集侠山叛逆贼寇,我与他虽是同郡,从未交游,日下小人既误犯重罪,披枷带,还指望青天开眼,得遇大赦,未必无出头日子。至于柳道杀人,俺是读书人,无此辣手。哪有一点影响,况敢与叛贼同谋,作这灭九族的事情。望爷爷法台前怜念儒生,格外详审罢。”巡按道:“在我跟前,你不必巧言强口,枉自分解。既已杀人,又通山寇,罪不容诛。叫监斩官,即将李花绑起,插上标子,押赴杀场,速速开刀,勿得停留。”刽子手一齐动手,绑拴完备,巡按用珠笔点了名字,两人扶着,出了察院。正往前行,只见五六十个人,各执器械,随着一个烟毡大帽,手抡双刀的,将刽子手砍倒,解开李花缚绳,令个精壮小军,背将起来,领定众寇,杀到城门。幸喜防御人不多,那些门军见势头来的凶恶,不敢十分争斗。这张言行大喊一声,说:“你们各自回避,倒是造化,省做刀下之鬼。”一面说一面将护门军斫倒数人,把铁锁劈开,门拴扳起,开了城门,一拥出城,竟回大营而去。随后城内武官,点起军兵,齐来追赶。张言行领着众人,早已走出他们营盘齐楚,不敢再追。哪料王海埋伏之兵一直杀来,官军看得明白,不肯迎敌,暂且退回入城去了。王海也不追赶,竟自回营。
  却说李花,一经捆绑,早已魂飞天外,昏昏迷迷,架到街心,又不知人从何来,忽然解缚绳背负而逃。只觉虚飘飘昏沉沉,也不晓得身首在一处,不在一处。荡荡悠悠满耳风生,一霎之间,携到一个所在,才觉有人与他披上衣服,心神稍觉安稳,只是有话说不出来。停了一会,耳中猛听有人唤他:“贤弟醒来。”又听得说:“相公醒来。”又苏醒了半时,猛睁开眼,见张言行身披甲冑,面前站立,又见李翼也在旁边,擦眼抹泪的哭,不知是何来历,才开口问道:“张仁兄,这是什么所在?”张言行道:“贤弟我为救你,领人马下山到此,与耿知府交战,那耿仲被我杀败,我便假做百姓,混进城去。不料贤弟正绑法场出斩,是为兄劫了法场,救了贤弟出城。这便是愚兄的营盘了。”李花道:“原来如此,但我犯罪,自有一身承当。如今仁兄舍着性命把我救出固好,但只是劫了法场,非同儿戏。城中官员岂肯罢休,却怎么了得。再者我在邓州遭难,是何人传信,怎么得知的?”张言行道:“我在集侠山,何等自在。你家李翼来说,我方领人马到此,受了多少劳碌,反惹你致怨。”李花闻听,向着李翼道:“老奴才,我死自死,谁叫你来。你主人是朝廷俊秀,虽然犯法,想是前生冤业。如今做出这事,连累我的香名,反遗臭万年了。可恼可恼。”张言行闻听,含嗔道:“这才是画虎画皮难画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贤弟休生埋怨,不必如此。到明日,再重新商议罢。”李花道:“非是致怨仁兄,水火中救人,真是天高地厚之德,碎身难报。但人各有性情,不能相强。甘心就死,不肯为逆。倘朝廷不容,定来剿灭,仁兄设有疏失,岂不是小弟连累哥哥。于心何忍,实是不安,并非致怨。”张言行闻言,又转喜色道:“愚兄岂不知此,但我两人,相交甚厚,所以轻生重义,哪有别心。”遂吩咐王海,令小卒打绑提锣,营外巡视,恐有劫寨之兵。急速摆上筵席,与李贤弟压惊。王海应声办理去了。张言行让李生上坐,自己下陪。众卒斟上酒来,随后大盘肉食,并山中野味,甚是丰盛。劝李花饮酒,李花不好却情,只得勉强应酬,说些得罪情由,感激话头。天已二更时分,李花辞醉不饮。张言行也觉身体困乏,说:“贤弟也得将息将息,安歇一夜,明朝再讲,愚兄告别罢。”李花道:“小弟困乏,也就去睡。”打发张言行安寝,自己心中有事,哪里睡得着,悄悄起来,看桌上现有令箭,我且拿去逃出营盘,再作道理。又听了一听,闻得张言行鼾声如雷,说:“张兄既已睡熟,此时不走,更待何时。咳,虽是朋友好意,不肯忘旧,但是非之地,难以久留。趁着月色明亮,正好走路。”急急忙忙,正往前行,巡更的遇见,问道:“什么人?”李花道:“我是查夜的。”更夫问道:“可有令箭?”李花道:“这不是令箭。”更夫道:“既有令箭,过去罢。”这李花逃出营来,无人查问,急往前去不提。
  去说张言行醒来,不见李春发,遂问王海道:“我李仁弟哪里去了?”王海应道:“三更时候,更夫报道,有人拿着令箭,口称查夜,出营去了。”张言行道:“想必逃走了,快备马来,待我追赶。传与三军,各执火把,快忙前去,赶他回来。”又赞叹道:“我那仁弟,为人至诚忠厚。既做漏网之鱼,怎么又去吞钓。须要追赶回来,再劝他回头入伙方是。众小卒急急前追,不得迟延。”且不说他们簇簇拥拥,急急追赶。说李花出得营来,不顾高低,哪管深浅,行了多时。说:“你看夜沉露冷,戴月披星,又兼朔风阵阵侵骨,如今也顾不得了。只是张仁兄情意亲切,叫人难忘。但我的心肠坚如铁石,哪能移挪得动。”正思量着,见后面火光照耀,料想追赶来了,一时无处躲避,四下一望,见前面一片树林,不知是何所在,急急前去躲藏。不知李花可得了避身之处否,且听下回分解。
 
第十六回 男女会庵中叙旧 春秋配敕赐团圆
  话说李春发急急行来,将近跟前一看,说:“原来是个庙宇。大门紧闭,却怎么处。那边靠山门有棵柳树,条枝甚低,不免攀定柳条越墙而过,等到天明,再往前走。”随即攀定柳枝,蹬着墙头,飞身往下一跳,落在平地,定了定神,悄悄躲在墙根下。不提。
  却说庵内道姑,闻听山门前忽有响动,又闻犬吠,一齐执灯出来探视。忽见墙边有人站立,一齐嚷道:“不好,有贼人进院来了。快喊于邻人知道,齐来捉拿。”李花慌忙应道:“我非贼盗,却是避贼盗的。”姜秋莲向前仔细一看,说:“观你模样,莫非是罗郡李相公么。”李春发道:“我正是李花。”姜秋莲对老尼道:“师傅,他就是我同郡李秀才。”老尼道:“既是李相公,且请到大殿上说话。”李生向老尼施下礼去说:“请问这小师傅,如何认得小生。”姜秋莲道:“芦林坡前,你赠银子与谁来?”李生猛省道:“你莫非是姜秋莲么?”小尼答道:“正是奴家。”李春发道:“你为何私自偷逃?柳道之中,遇盗杀了奶娘,你的母亲却在邓州将我首告,因此解送南阳,受尽许多磨折,你却安居此地。”姜秋莲问道:“你既遭官司,今夜如何到此。”李春发道:“我有盟兄张言行,现在集侠山为王,闻我受屈,特提兵到南阳与耿知府交战,知府兵败进城,立刻将我处斩,又亏他劫了杀场,救我出城。但我想贼营岂可安身,因此逃出。他又随后赶来,望师傅们大发慈悲,遮盖俺一时,明日再走。”姜秋莲听他说了半日,不觉心中痛伤,腮边流泪,但不好言语。老尼见她这般光景,问道:“贤徒为何落泪,含着无限伤感。”姜秋莲道:“我想当日芦林相遇,悯我幼女,慨然赠金,是何等豪侠义气,况且自始至终并无一言半语,少涉邪淫。哪料回家告诉继母,她偏疑心起来,猜有私情,就要鸣官,那时恐分不清白,出乖露丑,无奈何和养娘越墙逃走,行至柳道,又遇强人杀了养娘,夺去包袱,又逼奴家同行,幸天赐其便,将贼人推下深涧,方得脱身到此。自己受苦罢了,怎么连累李相公,遭此冤屈此官司,于心何忍。当日倒不如在家悬梁自缢,倒省惹无限风波。”李花问道:“可知那杀养娘的叫什么名字?”姜秋莲道:“那刀上有侯上官三字。”说话之间,那张秋联也来近前,听说侯上官三字,便惊道:“侯上官是奴家的义父,如何却有此事。”李花道:“敢问此位小师傅俗家住在哪里?”张秋联道:“奴家也是罗郡人氏。张言行便是我的胞兄。”李花道:“他乃我结义仁兄,如此说你是我的仁妹了。想必张兄临行,将仁妹寄托侯家庄上么。”张秋联道:“正是如此。论亲戚侯上官是我姑爹,哥哥把奴家寄于姑娘家为义女,所以说是义父。那日就在侯家庄上兄妹分别,不知哥哥出去,竟做此绿林营生。姑娘待我还有骨肉情意,岂料姑爹不知在何处损坏身体,成了残疾。又心怀不仁,要卖奴为娼。是我无奈,只得黑夜逃走,却遇强人逼我下井,次日有二客捞救出井。他二人之中,又害了一人在井内,这人便逼我上车。却好路遇按院老爷,行到化俗桥下,是我喊冤,得蒙按台寄我在此,不知将来怎样结果。”李花道:“石敬坡在南阳击鼓,说姜秋莲在侯家庄上,与人做了义女,莫非就是贤妹么。”张秋联道:“那夜出庄之时,即遇一人问道:“你是姜秋莲也不是,我说你问她怎的,想那人便是石敬坡了。”李花道:“正是他。贤妹尊名?”张秋联道:“我是秋联。”李生道:“是了。张与姜同韵,莲与联同音,也休怪他说错了。他如今也在狱中,谁知你二人皆在这里。他为我寻秋莲,不分昼夜,因错名字击鼓鸣官,遣他捞尸,勾引出许多口舌,现在狱中,秋后处决,可怜可怜。”这老尼听他们告诉情由,说得可伤,不觉流下泪来。道:“你听他三人说得悲悲切切,来来往往,前前后后。有许多情节,巡按老爷竟把好人无故牵扯,我出家人听到此处,也替你们酸楚。都不必再言了,李相公且在这里宿歇,等到天明我领你两个同李相公,到按台老爷那里诉明就里,辨明冤枉便了。”李花与秋莲两人同道:“全仗老师傅法力协助协助,感激不尽。我们等候天明以便前去罢。”
  却说张言行率领众人,追赶数里,不见踪影,又恐营盘有失,只得怅怅而归,这且不表。到了次日,老尼领着李花等,一齐进城,同到巡按衙前,适遇按院升堂。李花竟直奔上堂去,双膝跪倒,说:“老爷冤枉。”按院问:“是什么人?”众役禀道:“就是张言行劫去的李花,又来喊冤。”适耿知府也在堂边,说:“必有诡计,快拿去斩了。”按院道:“不可。他必有话说,待我问他,李花再向前来。”李花闻听,又爬几步,按院道:“李花你既被劫去,为何又来喊冤。”李花禀道:“老爷,小人虽与张言行幼年同学,实长而各别。他今造逆为叛,虽救我出去,但小人曾读诗书,祖宗清白传家,岂肯随他为逆。故此特来受死。”又将逃避庵中,遇着道姑,把冤枉对证明白的话,申明一番。按院闻听大喜道:“为人谁不怕死,难得你诚厚如此。如今又证出杀人,是冤屈你。我即还你衣衿,却说张言行投降。本院代你启奏,加你官爵何如?”李花闻言欢喜,换了衣衿,拜谢道:“蒙大人天恩,即往张言行营去,仗三寸不烂之舌,劝他归顺,即来复命。”遂出按院去了。
  那姜秋莲、张秋联在外喊声冤枉,众役禀过,按院吩咐唤她进来。衙役领着她二人跪倒堂下。按院问道:“那道姑有什么冤枉,叫什么名字?”姜姑道:“俗名姜秋莲。”张姑道:“俗名张秋联。”按院笑道:“怎么一时出来两个秋连,住在哪里?”二人道:“全是罗郡人氏。”按院又问:“姜女有什么冤枉诉上来。”姜秋莲道:“民女芦林拾柴蒙李花周济银两,及到家中,继母疑心,欲要送官究处,民女无奈,遂同养娘偷逃走至柳道,不料遇着歹人,夺了包袱,养娘喊叫被他伤害,又要奸骗民女,民女那时诱他在青蛇涧边折取梅花,就空推他跌死涧中。”巡按道:“你可知那人姓名么?”姜秋莲道:“就是张秋联的父亲。”按院问道:“何以知道?”姜秋莲道:“刀上现有侯上官三字。”巡按看是果然,吩咐将刀寄库。又问张女:“你有何冤枉。”张秋联道:“爷爷听禀,我养父卖我入娼,夜间逃出,不料冤业相随,叫声秋莲同我与李相公伸冤,吓得我投入井中。次日有二人将我救捞出井,又被匪人相欺,将一个同行的害于井里。救了我命,害了他身。后民女遇一官员喊冤,蒙恩送入庵去。今到台下,只得直陈。”巡按又问:“你可是本院寄在青莲庵的么?”张秋联道:“原来就是大老爷。”巡按道:“这件事,本院已经明白,那老儿是徐黑虎害的。但逼你投井的却是何人?”耿知府道:“那就是石敬坡。”巡按想了一想说:“是了,他误以秋联为秋莲,却与威逼人命不同。唤石敬坡上来。”石敬坡跪于堂下。巡按问道:“你可认得姜秋莲么?”石敬坡道:“若会面也还认得。”何巡按道:“这两个道姑你下去看来。”石敬坡道:“此位好像是她。”巡按道:“你且下去听审。唤人将徐黑虎提来。”不时提到。巡按道:“此女你可认得?”徐黑虎向秋联道:“我将你从井中救出,也要知恩报恩。”巡按道:“救她之人,却被你害死井内,她却报谁的恩呢。且下去听审。唤侯上官。”侯上官上得堂来,巡按问道:“张秋联在此,你认得么?”侯上官望了一望,说:“是我女儿。”巡按又问道:“那一个你认得么?”侯上官道:“小人知罪,不必说了,小人成招罢。”巡按道:“带他下去听审。”又将贾氏唤来,巡按问道:“你可认得这道姑么?”贾氏道:“是我女儿。”巡按大怒道:“她是你女儿,一十六岁,还叫她去荒郊野外拾柴。你的丈夫是徐黑虎所害,你家养娘是侯上官所杀,你诬告李花,该当何罪?”贾氏道:“爷爷,我家的包袱现在他家,不是他杀害,如何到他家?”石敬坡道:“大老爷,那包袱小人倒晓得。”巡按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石敬坡道:“小人那日到罗郡买货,起程早些。行到乌龙冈,见一汉子腰藏包裹,料想来历不明的,是小人抢了他的。小人往日曾受这李花恩惠,无物可报,就将那包裹撩在他家院内,不想反害了他。”巡按道:“所遇汉子却是何人?”侯上官道:“是小人。”石敬坡一看说:“就是此人。”巡按道:“这就是了。唤众犯听审:姜秋莲越墙逃走,乃继母所逼,与私奔不同。侯上官夺物杀人,心蓄奸淫,实为罪魁恶首,定了剐罪。张秋联惧卖为娼,夜逃遇盗,因而投井,是所当也。石敬坡虽逼女投井,乃无心之失。南阳击鼓鸣冤,慷慨可嘉。填入刺史麾下听用,以为进身之阶。徐黑虎慕色杀人,定了斩罪。贾氏嫉妒前妻之女,心如蛇蝎,发本州岛三拶,领夫尸埋葬。李花陷不白之冤,受无限之苦,不肯同友造逆,甘心投辕受死,本院断姜女与之为妻。淑女宜配君子,姜秋莲下去更衣。众犯画供押出行刑。贾氏发回本州岛。张秋联且回庵内,以便另寻配偶。”吩咐已完,只见李花前来禀道:“启大老爷,罪人已说张言行自来投降。”巡按道:“你今又有说寇之功,本院即上本保你,且自更衣。着张言行进来。”众役传呼。张言行跪倒,说:“罪人该死,求大人饶恕。”巡按道:“看你气象果然英雄,且起来,既已改邪归正,本院自当保奏朝廷,你今且领你妹到庵去候旨。”张言行道:“求大老爷就将李花也成就妹子之婚,便是莫大之恩。”巡按道:“这也说得是,你既与李花有朋友之谊,又可结郎舅之好。令妹何妨与姜女同配李生。且二女名皆秋字,李生名有春字,则春秋二字,暗中奏合,乃天生奇缘,谅非人力所成,可喜可贺。耿刺史为媒,本院主婚,就此同拜花烛。”耿知府道:“大人处分真乃天造地设,分毫不爽。人役速唤鼓乐伺候。花红齐全,着宾相赞礼,即在大堂同拜了天地。”李花同姜张二女拜跪起来,又谢了巡按与知府。正在热闹之际,忽众役禀道:“圣旨下。”巡按吩咐,快排香案。只见内使已到堂上,说:“圣旨已到,跪听宣读。皇帝诏曰:何卿奏言李花甘死投辕,不肯顺逆。又有说冠之功,免群黎之难,诚为可嘉。特钦赐尔为翰林学士。张言行输心投诚,改过自新,不愧壮士,封为平顺将军。姜秋莲、张秋联名节不污,同受花封,为贞烈夫人。石敬坡勇于改过,不没人恩,鸣冤报德,真有豪侠之情,着巡抚麾下听用。钦此。”何巡抚接旨后,众人无不欣喜。这时厅上早已鼓乐齐鸣。李春发同着双秋进了洞房,自是欢喜不提。
(全文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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