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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号: CJ0038   部:標點本   分类:古典小說   积分:0
古籍名: 昇仙傳
作 者: [清]倚雲氏主人 撰
版 本: 簡體字標點本
在线阅读>>> 是   [文]        
内容简介
第五十二回 哄愚人物归本主 做活局治服恶豪
  话说小塘问老道叩头的缘故,老道把在怀宁侯家治病除邪,因起发财物不见了,四个元宝无下落,苦受拷打,有了神人指教,前来叩请的话说了一遍,小塘说:“这件事情皆因你贪多无厌,我又不是神仙,如何能以明白,且是怀宁侯与我水米无交,我岂肯前去?你去另请明人去吧。”老道复叩头说:“爷爷,空中神圣叫我请你,何处还有明人?若说和孙府无交,这不是他家的掌家,现拿孙老爷的名帖在此?”老管家在旁这才拿出帖来,躬身说:“相公,这是家主的请帖,望乞大驾光临,替老道分明此事。”济仙接过帖来一看说:“贵东主既来请我,少不的同你前去,有一句话可要先说明白,贵府虽系侯门,我乃文墨之人,须要以客礼相待,凡事依着我说,我方肯去。”管家说:“相公此去吩咐的话,全在小人。”济仙把话讲明,吩咐欧道起来,叫管家给他去了绳子,一齐出门,济仙上轿,管家乘马,小厮们跟定老道,直扑齐化门来。
  不多时到了花园门口,轿子落地,管家下了牲口,先跑进书房中,见了孙豹说:“齐相公来了,小的到他那里,他并不问就知道去的意思,看来是个明人。依着小的,老爷出去迎接迎接。”孙豹说:“满口胡言,吾乃公侯之贵,岂可轻身于他,叫他进来就是了。”管家说:“老爷何必太拘,他乃文士,与老爷无害,况咱正在用人之际,迎接迎接有何妨碍。”
  孙豹听了说:“也罢,我暂且迎他一迎,如有法力便罢,若是没有,先打顿棍,叫他包赔四个元宝。”言罢,欠身出了书房,走到花园门口,小厮们向轿内言道:“老爷迎接来了,请齐相公快下轿吧。”小塘闻言这才出了轿子,一见孙豹笑面相迎说:“学生乃一介寒儒,轻进贵地,不打顿棍也就够了,怎敢又劳贵步,还怕要包赔四个元宝咧。”恶豪听罢心内发毛说:“我方才在书房中讲的话,怎么他会知道,这事真真的古怪。”想罢不由的钦敬起来,往前急走两步,猫腰打躬,说:“大驾光临,本当远迎,接待来迟,望乞恕罪。”济仙把手一秉说声:“不敢。”二人携手进内,在待客厅分宾主叙坐。
  茶罢把盏,济仙明知故问说:“学生一个寒儒,从未叩拜公门,今蒙尊帖相招,不知有何见谕?”恶豪听了心中自忖,他开口两句,如从我心内走了的一般,如今他又问我请他的意思,我且囫囵答他,他若再参的透,我便信服。想罢开言说:“无事也不敢相颓,只因自不小心失了一宗财物,特请先生占算占算。”济仙微微淡笑说:“学生哪会占算,不过是胡猜乱道,依我看来非是自不小心,还是自惹琐碎。我算你有个阴人到此,进门犯了日干,冲撞着花园的土地,勾引邪魔,闹的家宅不安,四个元宝也是土地摄去,现埋在供桌以前,大人亲自领人去刨便见真假。”
  孙豹闻言待信不信,说:“既然如此,暂且失陪。”言罢下了客厅,叫小厮扛着铁锨,到了土地祠内,看了看墁地砖,平平正正,并无裂缝,恶豪看罢,心中不满说:“小厮们且来刨刨看是如何。”小厮听说,用锨对准砖缝往上一掀,果然四个元宝尽在砖下,喜的个孙豹眉开眼笑,这才信服了济仙,急忙来至客舍,一见小塘说:“先生真神仙也,若要不是先生前来,欧道的冤屈如何得辨。”济仙借着这话假意要走,说:“既然原物已有,学生就此告别。“孙豹连忙拦住说:“少坐片时,还有一言奉告,只因在下新娶一妾,看的日子不好,不知怎的招了邪祟,混的家宅不安,请来欧道除邪,不料又没见了镇坛的元宝。因我不明此事,追问欧道,幸有一位救命星官显圣,叫把尊驾请来,一节可以辨明此事,二来能以斩妖净宅。既然能知元宝的下落,足见高明,还求施展法力,把邪除了,就谢方才那四个元宝。”济仙说:“学生有何法力,不过是以正除邪,既蒙大人台爱,敢不如命。但有一句话说,既叫学生除邪,学生的言语大人只得句句相从。”孙豹说:“这是自然的,一但有见教,无不从命,现有四个元宝在此,望先生笑纳,少表敬心。”济仙笑道:“大人休要小看学生。莫说四个元宝,就是万两黄金我也分毫不染,既承高情,赠与欧道一个以补他的冤枉,就当是学生领了情吧。”孙豹依言叫家人递与欧道一个,欧道叩头拜谢侍立一旁。
  孙豹向济仙问道:“先生摆坛是用什么东西,吩咐出来,叫他们治办。”济仙说:“不用别的,只用一张香案桌、一杆黄帮长幡和文房四宝足够了。”孙豹听罢吩咐家人去办,不多一时诸物齐备摆在厅上,济仙提笔在长幡上写了“招魂使者”四个大字,立在桌旁说:“孙大人,你是坛主,只得亲自上香。”孙豹平日不敬三宝,今被徼仙吓怕,又被济仙说破心事,不得不信,遂即净手焚香,拜罢平身一旁站立。济仙要知会徼仙,从袜筒子里抽出一根戒方往桌上便拍,一声响亮,前后皆惊,徼仙在楼上昕的明白,知是济仙来到,遂顺着声音来到厅上,济仙看见,遂把圣人的言语念将出来,说道是:
  孔圣之道,至正无偏。仰之弥高,钻之弥坚。仗我儒教,要灭偏端。未除邪祟,先问根源。
  招魂使者,即至厅前。遵吾法令,倾此长幡。速降速降,休要迟延。
  念完把戒方又拍了一拍,徼仙伸手把黄幡举起,往两边乱晃,众人看见幡动,不见人形,一个个吓的齐往后退,把个孙豹吓的躲在照壁之后,只是发呆。济仙说:“莫要惊慌,这是招魂使者降临,尔等在旁看我灭妖除邪。”言罢拱手躬身说:“无事不敢相烦,速把花园土地招来,我要问话。”徼仙领命,手举长幡往后而去,转了一转回至厅上,在暗中高声言道:“土地到了。”济仙把手一拱说:“土地公公请了。”徼仙又在暗中装了个土地说:“法师,招小神有何见谕?”济仙说:“你职司土地,乃是一位家宅正神,为何纵放邪祟在此作耗,是何道理?“徼仙说:“这事与小神无干,皆是怀宁侯自惹之祸,因他行为不端,上天命他祖先把邪祟引来,不但作耗,还要追他的性命。”孙豹听了这话更加惊慌,在照壁后边说:“济先生,借重金言,求土地公公救我一救。”济仙回头说:“不许高声,我自有道理。”说罢又向空言道:“既然与公公无干,且归本位。”
  又向招魂使者言道:“再劳尊使,把孙家的祖先招来,我好问话。”徼仙闻言,手拿长幡出厅绕了个弯子回来,故意的吹了口仙气,立时厅中发暗,阴风侵人。济仙往下问道:“你是孙家的祖先么?”徼仙随口答道:“阴魂乃孙豹的五世祖,不知明人招来有何吩咐?”济仙回头向孙豹言道:“这是你的祖先在此,过来跪了。听我问话。”孙豹听说,壮着胆子晚到香案以前,济仙向空中问道:“你既是孙家祖宗,就该保佑子孙,却是反招邪祟来,是何缘故?”徼仙装着阴魂言道:“这件事情并非阴魂的本意,只因我这孙孙不肯学好,硬抢有夫之妇,良心丧尽,神圣见怒,奏于玉皇,玉皇命我招引邪魔混乱家庭,不久还耍追他的性命去见阴王,这是我门庭不幸,出了这等败坏子孙,叫阴魂也没有法了。”言罢悲悲切切,如有哭声。恶豪也就泪汪汪的说:“祖爷爷,你好歹生个法儿救你孙孙的命吧。”说着叩头在地嚎啕痛哭,把一个暗中的徼仙笑的说不出话来。济仙恐怕笑的露了马脚,连忙取笔在手上写了“亲笔供招”五字,暗与徼仙一看,徼仙心下明白,又装孙家的祖宗说:“孙孙,你既苦苦哀求,知道改过,你可将自己的不是亲笔写招,我替你哀告神灵,奏知玉帝,不但家宅可以平安,也可以保你的性命。”孙豹正然吓的没法,听说这话连忙答应,说:“祖宗若果救下孙孙的性命,孙孙情愿写招。”言罢,叫家人拿过笔墨纸砚,放在地下,就如犯人画招的一样趴在那里提笔写道:
  画招人名孙豹,只因不守本分任意胡行,在东岳庙上抢了一个妇人,藏在楼上,俟望共偕连理成为夫妇。谁知神灵不依,活要追命,今日亲笔写供,望乞消灾,再不胡行。所招是实。
  写罢叫家人递与济仙,济仙看了一遍,心中暗喜,说:“阴魂把你孙孙的供状持去,速乞众神转达天庭,好与你家消灾。”徼仙答应一声,接过供状,吹了一口仙气,但只见一阵旋风,那张供纸起在空中,转眼之间踪影不见,一些奴仆个个信服,孙豹站将起来仍躲在照壁以后观看动静,还没半个时辰,徼仙又装起神来,变出一片黄云直扑厅前,口中言道:“吾乃降妖神将,奉玉帝敕旨,与你家赦罪除邪,今往蜗牛居上降妖,尔等休要害怕。”言罢飘飘的竟往后去,去不多时忽听得呼呼风响,一股黑气真奔厅前,从那黑气之中露出簸箕大的一只毛手,还有一个尾巴,不住的乱跳。吓的孙豹和一些下人抖衣而战,你躲我藏。济仙故意的站起身来,手举戒方往桌下一打,只听着响亮一声,黑气消散,遂向孙豹言道:“大人不必害怕,妖邪已除,学生要告辞了。”孙豹这才挣扎过来说:“先生休走,眼前虽说清净,只怕妖精再来,求先生在舍下多住几日,一来镇宅,二来还要酬劳。”济仙微微冷笑说:“大人,不必多住,妖邪已经被我打死,从今再不来了。”
  孙豹这才略略放下心来,说:“先生,邪祟虽除,我的罪名不知赦了没有?”济仙说:“赦是赦了,三日之内千万莫见阴人,若因阴人冲了,定是罪上加罪。”孙疯子唯唯听命,亲送小塘。小塘说:“大人不必远送,还有一事几乎忘了,既与欧道一个元宝,就该叫他回去,他原是招邪的祸根,留他在此何用?”孙豹闻言,连忙吩咐小厮去放欧道。济仙把手一拱,扬长而去。要知后事,下回分解。 
 
第五十三回 怀宁侯闭户躲灾 徐夫人细问端详
  话说济仙出了园门正往前走,只见欧道爷儿两个跟出门来,走到面前双膝跪倒说:“多蒙相公恩德救了性命,不知怎样答报。”济仙说:“恩德倒不用报,只有两句言语须要谨记,从今以后假灵丹不可骗人,假符水不可哄人,你师徒就此去吧。”师徒二人满心欢喜,叩头爬起回天坛而去。济仙也扑下处,走到总路口上,只见徼仙早在那里等着,师徒相见,彼此大笑。徼仙把供状交与济仙说:“教长,供状已经有了,不知几时结案?还有一件,我今离了他家,那妇人无人保守,倘若失了贞节,如何是好?”济仙说:“不妨,我已用话震住恶豪,包管他不敢妄动,要结此案只在三五日内。”二人一行说话到了寓所,见了苏九宫、韩庆云,把前言说了一遍,大家笑了一番。济仙说:“供状已入吾手,必须叫恶人自投罗网方显手段。”
  且不言众道友谈论,再说孙豹,打济仙去后,家宅虽然清净,还怕妖邪再来,遂依着济仙的话,叫人收拾了一间僻静书房,闭门静坐,要东要西只叫小厮来送,凡系阴人一概不许见面。吴月莲在蜗牛居住了两日,倒也清静。这个风声传到孙豹的正室夫人耳中,他这夫人原是定国公徐老爷的女儿。这位小姐虽然贤惠,仗着是国公之女把孙豹管的伏服在地,凡系纳妾先要禀明大奶奶相看过了,叫他娶他方敢娶,所以孙豹的妾俱是平常。那日济仙净宅,徼仙装神裝鬼,大呼小叫,早惊动了徐氏,徐氏再三追问丫鬟,丫鬟把净宅的始末告禀了一遍。徐氏听了不由的动怒说:“好你这些奴才,既是家主做出此事,为何不来禀我?快去把那妇人叫来。”丫鬟答应,急忙出来到了掌家婆的房中,说:“大娘了不的了,蜗牛居上的事情被大奶奶知道,叫我叫那妇人前去见她。我想老爷说叫瞒着主母,如今叫她前去,老爷见怪如何是好?”掌家婆说:“无妨,我听说净了宅老爷还在僻静房中,三日不见阴人,暂且领那妇人前去,见了大奶奶再作商议。”言罢同丫鬟到楼上向吴氏言道:“娘子不必烦恼,如今妖也除了宅也净了,我家老爷也改了心了。正夫人大奶奶叫你去见她,这位奶奶心慈好善,你去求她做个主儿,把你送回家去也未可定。”
  吴氏听了半信半疑,只得跟下楼来走到徐氏房中,见那夫人端然正坐,妆梳雅致,气象严肃。掌家婆把吴氏拉了一把说:“娘子,这就是我家夫人奶奶,快快拜见。”吴氏闻言,上前跪倒,叩头起来,满面泪流,口中只叫夫人救命。
  徐氏奶奶抬头一看,只见吴氏温柔典雅,美丽绝俗,并不是下贱之人。看罢开言,说:“那一妇人,家住哪里,姓什名谁,怎么到了我这府中?从实说来。”吴氏见问带泪开言,把家乡住处丈夫的名姓和上庙被抢硬要成亲的话细细说了。徐氏说:“我只当是买来的小妾,并不知有这等事情,若要不是今日净宅,我怎得知道。你也不用悲伤,就在我房中静坐半日,我差人叫了你家人来领你回去。”吴氏听见这话即忙叩谢,遂在徐氏房中静候消息。
  徐氏叫掌家婆吩咐管家到茉州胡同找蔡先觉来接吴氏,管家的听了这话心内犯难,有心找了蔡先觉来,恐怕老爷要寻不是;有心不去,又怕徐氏不依。想了会子想出一个主意,在外边混了半天,回家回信说:“到蔡家门口锁着大门,问及邻舍,说是他家的人往天津去了,给蔡先觉报信还得四五天才能回来。”徐夫人听了信以为真,就把这话对吴氏说了,说:“你在我这房中且住三两日,等你丈夫回来,我把你交付与他,彼此都好放心。”吴氏无奈,只得耐等,这且不提。
  且说一枝梅奉济仙的差遣往天津卫与蔡先觉报信,这一日到天津道爷衙门,烦门上的传话,说是蔡相公的家中有天大的事情,有人前来报信。门上的传到里边,蔡先觉听说这话,连忙出来见了苗仙,问及情由,苗仙把吴氏上庙被怀宁侯看见倚势抢了去的话说了一遍。蔡先觉半信半疑,说:“亲翁尊姓,怎么知道我家的事情?”一枝梅说:“相公不知,在下姓王草号小山,就在相公对门居住,一些街坊见事不平,所以凑了个路费,煩我前来。如今还有回头的牲口等着要走,就此要告别了。”言罢拱手扬长而去。
  蔡先觉转身进署,在书房之中见了道台,把来人的话从头说了。道台说:“先生,怀宁侯素行霸道,此事或者有之,若是这事果真,东城察院包御史是我的同年,为人忠诚耿直,待我修书一封在他台下告状,他好与你做主。”言罢,修了一封书信交与蔡先觉,吩咐备上两匹快马,差一名长随去送。蔡先觉即忙收拾行李,辞了道台,同长随起身星夜往京城而去。
  不消两日的工夫进了京城,到了自己门首,街坊邻舍齐围上来告诉他妻子的事,适赶着小厮丫鬟一齐出来,见了主人也是哭诉前因。先觉把市人让到家中说:“列位,我家不幸遭此不测之事,等到明日告状,求列位做个干证,不知意下何如?”众人齐声言道:“似这无法无天之事,人人痛恨,我们情愿俱做干证。”说罢,一齐报名,先觉一一记了清单,向众人问道:“对门有位小山王爷没有?”众人说:“街上并无此人。”先觉闻言也不再问,吩咐小厮看茶。众人说:“不用,明日去告,通知我们一声就是了。”言罢拱手各自散去。先觉叫小厮买了些现成的吃食,自己和长随吃了,打发长随安了歇。自己秉灯取过文房四宝,自写呈词,提笔写道:
  具呈生员蔡先觉,为恶徒不法倚势行霸抢人妻子事情。缘生作幕在外,家中无人,生妻吴氏因有口愿,往东岳庙中降香,不意被恶豪怀宁侯看见,见色生心,硬行抢夺。似此无天无法,欺压良善,治下小民何以堪此,叩恳恩准提审严究,感戴无既。
  写罢,将众街坊的名字开在后边,以为干证。息灯就寝歇了一夜。次日清早起来,请着街居带着长随,到了东城察院,先叫长随投进书去,包爷拆书一看,原是天津道托付给蔡先觉做主判断官司的几句言语。包爷看罢,立时升堂,放蔡先觉同众人打偏门进去,手举呈词双膝落跪。包爷叫书办接过状子,看了一遍说:“蔡先觉,你家这件事情是本院亲眼见的,自然要秉公判断。原告干证俱各回家听候传审。”先觉同众人答应,起身出去。
  包爷随即叫书办写了牌票,亲自用朱笔标了,差四名皂隶去拿怀宁侯孙豹前来听审。当差的皂隶接票一看,跪在案前说:“回大老爷,怀宁侯权势太大,小的们如何能以拿他,还求大爷想个计策。”包爷听说不由的大怒说:“好一些没用的奴才,王子犯法庶民同罪,哪怕他有权势!若要再说不去,活活打死!”包爷正然发怒,报门吏上前禀道:“回老爷,有个齐相公号三点前来一见。”包爷听说,知是济仙到来,吩咐开门,后堂相会,门上的答应一声,跑将出去,把小塘引至后堂和包爷见面,分宾主坐下。小塘开口问道:“前日庙上那件事情,听说那妇人的丈夫回来,现在台前告状,不知真否?”
  包爷说:“呈词我已准了,立时出票前去提人,谁知皂隶都不敢去,先生既然前来,看是怎样拿他,望乞指教。”济仙说:“难怪皂隶不敢前去,怀宁侯万恶滔天,牙爪又多,如何拿的。依学生愚见,先把原告藏在内衙,再写出一面牌去,就说是蔡先觉诉告怀宁侯一事,专候被告自来投首,有据有证审明定夺。不过三日,包管恶豪自投罗网。他若不服,现有他亲笔供状在我手内,给他一看自然成招。”言罢,从袖内取出递与察院,察院接过看了一看说:“先生,这供状是从哪里得的?”济仙就把徼仙装邪,自己替他净宅诓写口供的话说了一遍。察院听说满心欢喜,方知济仙是个异人,说:“齐先生真神人也,费尽心机,为民除害,等着治服恶豪,本院必定上本,叫万岁知道先生这片好心。”济仙说:“学生何能,多承大人台爱。”言罢告辞,包爷送至堂口。济仙说:“大人,从今日算起到第三日,先把原告干证传来伺候,衙役们两边站班,不过午时,恶豪同那民妇一准前来。”说罢,拱手出衙而去。
  包爷回至堂上,把方才那张牌票消了,吩咐班头暗把原告传来在衙中住着,听候发落。班头去了,把堂上一面挂牌依着济仙的言语写了挂将出去。百姓们见了,俱在暗地里谈论,说是察院做的这件事情不近情理。这且不表。
  且说孙豹依小塘之言,在静室中躲了三天,闷倦不过,到了晚上出来把管家叫到跟前说:“蜗牛居可安静了么,这二日新娘怎么样呢?”管家说:“楼上也干净了,新娘现在大奶奶房中。”孙豹怔了一怔说:“这是哪个走的风声?”管家说“并不与哪人相干,这是昨日净宅被大奶奶听见,再三细究,才查考出来了。那时叫小人去找她丈夫前来领她,是小的说了个谎话,说她家无人,把奶奶哄信,所以把她留在房中。我想虽在大奶奶身边,老虎也有个打盹的时候,慢慢的再生计策,包管老爷能以如意。”要知后事,再观下回。 
 
第五十四回 苏九宫侯府卖画 怀宁侯纸上遇仙
  话说孙豹听了管家之言,心中却倒欢喜,说:“好一个中用之人,以后若要让你再去找她丈夫,还要如此支吾,我自然重重赏你。”家人答应,且不必表。
  再说济仙辞了包爷回到寓所,向苏九宫言道:“借重妙笔,画一幅蓬莱仙境,楼阁务要整齐,上边门户要两路分开,我自有用处。”九宫依言取了一张顶高的纸,立时画完,大家看了一齐夸奖。九宫也会揭裱,济仙叫他裱成轴子,往上边吹了一口仙气,卷起来递与九宮,说:“道友,你将此画带至齐化门外怀宁侯花园门前去卖,他若要买,可和他要纹银千两。就说凡人可以上去游玩仙境。他若不信叫他先试,然后交价,得了银子即便转回,不得有误。”九宮领命出门而去。
  再说孙豹这日闷倦不过,走到临街楼上看街上的买卖,忽见一人拿着一轴子画,插着草标,在楼下走来走去,吩咐小厮去叫。小厮把九宮领到樓上,伸手接过画来,打开与孙豹观看。孙豹也是一双识货的眼睛,看了看心中爱慕。开言问道:“你这画要多少钱?”九宮说:“老爷要买,定要千两纹银。”
  恶豪一声断喝说:“满口胡言,此画可有什么好处,开口就要偌大价钱。”九宫说:“老爷不用生气,此画乃仙家的笔迹,古今流传三千余载,闷倦之时要想上去游玩,把画悬挂起来,用手弹上三弹,画上的门户自开,走进去任意游玩,若是有缘还可以遇着神仙了咧。若要不信,请先试试,就知千两价值不为多了。”孙豹说:“焉有此事,待我当面试试,若果如你所言,我就给你一千银子。”言罢,叫人将画悬挂起,用手弹了三弹,画上的两扇大门果然开开。恶豪心中欢喜说:“卖画的,我要进去了。”一行说着往里竟走,转眼之间踪影不见,家人小厮个个称奇,这且不表。
  且说这画乃是仙家的妙术,不过愚弄庶人。孙豹从两扇门里进去入了幻境,只见青山绿水,异草奇花,那一片清雅景致令人可爱。往前走过一座小桥,又有一座朱红小门,出来一个道童,把孙豹引到里边,只见正殿居中坐着一位道者,气像端严,羽扇轻摇,真有仙家的气象。孙豹看罢,心中想道:卖画的说过,若有缘分,还可以遇着神仙,我看这个道士品格不俗,定有来历。想罢向前把手一拱说:“老仙请了。”
  那道士抬头一看说:“孙豹,你原是一个匪类,谁知却也和我有缘,待我指你一条正路。”言罢,把羽扇上的鹤翎拔一根递与孙豹,说:“你如今走的虽是正路,只怕下次又行邪道,你把这根鹤翎藏在身边,若是来游玩,想往哪一处去,用此翎一指,门户自开;或与别人同走,最忌男女混杂,用此翎一指,其门自闭。須要牢牢记着,千万不可胡行,若叫对头撞见,要扣在网内。”孙豹听了这话心中不明,方待要问,那一道者说:“不好了,山中的大虫来了。”孙豹回头一看,只见一只猛虎摇头摆尾向前而来,慌的他撩衣就跑,惊慌之际猛然一跤摔在画外。
  小厮一见连忙上前扶起说:“老爷是怎么来呢?”孙豹渴渴失失把眼一睁说:“老虎那里去了?”小厮说:“老爷,这是咱临街楼上,哪里的虎,想必是画中遇着妖精了么?”孙豹定了定神思说:“是没有什么妖精,我且问你,我可上画上去来没有?”小厮说:“怎么没上去,转眼之间不见踪影,住了半日才逛回来了。”把一个孙豹喜的手舞足蹈,说:“好妙画,真真的千两也不为多,管家的快兑给他一千银子。”管家闻言取来二十个元宝交与九宫,九宫也有半仙之体,把元宝尽装在褡包之内,轻轻省省下楼而去。孙豹将画捲起回至书房,很是得意,自不必表。
  这个风声不知怎的传到徐氏耳中,徐氏不信有这等事,叫管家婆和孙豹来要。孙豹想了一想,腹内言道:何不趁此机会把画亲自送去,一来与新娘见面,二来把夫人哄上画去,用宝翎指闭门户,叫她迷在里边,我好和新娘亲近亲近。主意已定,亲自把画送至内室。徐氏见了,叫吴氏躲入里间,说:“我要画看看,叫人拿来就是了,老爷何必亲自前来。”孙豹说:“夫人不知,这画乃无价之宝,不肯经他人手,且是又怕夫人上去游玩,须得我亲彈三弹,门户方开,故此亲自送来。”
  徐氏听了叫丫鬟把画挂上,着了一看说:“老爷你弹弹,看是如何。”恶豪轻轻的连弹三下,画上的门户分开,把一些丫鬟喜的连声夸奖。夫人一見也觉心喜,才要进画,忽然想起一事,说:住了,我若上去贪看景致,得半日的工夫,留下吴氏,倘被我那饿鬼撒起野来,岂不枉费我一番心机。不免把他叫来,同我前去乃为妥当。算计已定说:”丫鬟,把那民妇叫来同我上去游玩一番。”孙豹听说这话,好似打了一个霹雷,心内言道:实指望打发祸害上去,闭了门户,好和新娘亲近一番,偏又带她同去,真正败兴。又想了一想说:有了,她二人上去,我暗暗跟在后边,如遇进楼阁时我用宝翎指闭门户,先把祸害关在里边,将美人拉在僻静之处,岂不由我快乐?想定开言说:“夫人,你这一上去只可前后同行,不可携手并肩,怕的山路窄狭难以行走,掉在山涧之中,性命难保。”言罢,只见徐氏在前,吴氏在后,同入画中。恶豪轻步撩衣,也跟进去。
  且说徐氏领着吴氏到了画中,抬头一看,果然是真山真水异草奇花,走进了三层金门,与外面大不相同,只见琼楼玉户密密层层。棕氏回头言道:“蔡家娘子,咱到楼上看看去吧。”吴氏说:“此楼高大,恐怕难以上去。”徐氏说:“无妨,跟着上吧。”言罢当先进了楼门,孙豹在后边看了真切,忙用宝翎一指,只听的吱喽一声门户关闭。把一个吴氏吓的心慌意乱,一声也不敢言语。这且不提。
  且说徐氏闭在楼内不见吴氏来,里面黑洞洞的又看不见门户,东摸西摸,摸着楼梯,往上爬了两步,猛然间往下一滑,翻身跌出画来,昏倒在地,使女上前扶起,叫了几声,醒转过来说 “跌杀我了。”丫鬢说:“奶奶为何独自回来了呢?”
  徐氏把迷在楼内不见吴氏上楼滑倒的话说了一遍。使女们说:“哪有这等奇事,老爷后边也上去了,奶奶可见来没有?”徐氏说:“不必讲了,定是你老爷弄的法儿把我支开,他和吴氏去了,快把这画与我烧了,看他从哪里出来。”丫鬟不敢怠慢,把画摘将下来,一火焚之。要知后事,下回分解。 
 
第五十五回 孙疯子当堂服软 包察院监禁恶豪
  话说孙豹拉着吴氏正往前走,猛然间一片火光从背后烧来,吓的孙豹胆烈魂飞,有心要跑又舍不了吴氏,拉把着死也不放,迷迷糊糊往前跑。这原是济仙使的手段,要恶豪自投罗网。这恶豪只知身在仙境,谁知却是跑到察院公堂之上。
  这日包爷依着济仙的言语,叫衙役站班,自己升堂,待不多时,只见孙豹拉着那个民妇从堂上跑来,包爷一见满心欢喜,说:“决把恶豪锁了。”皂隶答应一声,把怀宁侯套上法绳。孙豹觉的脖子上冰凉,这才把眼睁开,看了一看自己带锁,吴氏倒在地下,抬头往上一看,堂上坐着一位官长,堂上的牌匾乃是“至公堂”三个大字。恶豪看罢心中想道:方才我在画上找路避火,怎跑到衙门中来,不知上边是个什么官儿,待我问他一问。
  想罢开言说:“那个官儿,你是什么职分,我又不曾犯法,为何锁我?”包爷一声断喝说:“唗,问吾行职,我乃东城察院你包爷便是。我且问你,你说不曾犯法,这个妇人是哪里来的?”孙豹闻言微微冷笑说:“我当你是多大一个官儿,原来不过是个御史。此妇乃是我家侍妾,因为逃走出来,我随后追赶至此。莫说你是个察院衙门,就是金殿之上,我也可以出入。”包爷说:“好个恶徒,这话焉能哄过本院?况且本院昨在东岳庙上巡视,见你领众把此妇抢去。今日自投罗网,这也是神差鬼使,现有他的丈夫在此,叫他出来一认便见明白。”
  说罢吩咐衙役把蔡先觉和干证带至堂上,包爷说:“蔡先觉你认认这个妇人。”此时吴氏也醒转过来,夫妻一见,抱头大哭,一些干证齐声叫冤,说是:“怀宁侯倚势行霸,欺压良民,求包爷金殿上本。”孙豹虽然有几分惧怕,他还不肯口软,说:“好这一起刁民,串通一气,想赖我家侍妾,我就认姓包的奏上一本,我再面见当今,自然有个分辨。”包爷说:“孙豹,你且不必口硬,给你这个凭据看看,只怕就难以再分辨了。”言罢,从袍袖中取出他的那张亲笔招供抛在堂下。孙豹拾起一看,不由的毛骨悚然,只是发怔。包爷说:“孙豹怎么不言语呢?”孙豹长叹了一声说:“包人人,这张字纸既是到你手中,我还有伺分辩,念我也代侯爵,望念留些体面。”说着不由的双膝跪倒。包爷说:“也不劳你跪我,等着明日去跪当今去吧!”吩咐把孙豹送入监中。又叫蔡先觉领妻吴氏并干证人等,俱各回家候旨发落。这且不表。
  且说孙豹的家人闻听此事,连忙报于徐氏。徐氏念夫妻之情,即往定国公府中,求他父和包爷讲情,定国公到了察院门前,谁知早已贴上回避封条,概不会客。定国公只得回府,候上本后再去打救。
  花开两朵,各占一枝。再说解子王英,自从领济仙的柬帖到了通州,在店中住下,等到三月二十五日,又是照着柬帖的日期,遂把柬帖取出,映着日色一看,照出了几行小字,上写着:
  此日可到新城仓内,如遇湖广二人被贼扳扯,即是张明、胡旺,须要假认朋友挺身救他。若要应许,到四月初一归结,临期自有一枝梅前去接济,仗他的隐身之法一同进城,免落贼人之手。
  王英看罢,出店到了新城仓内,只见那些扛口袋的往来不断。正然观看,忽听吵嚷之声喧喧不绝,走到跟前看了一看,原是几个当差的、一个贼眉贼眼的小厮围着两个外路人,正要上锁。只听的那两个人高声言道:“众位大爷,我二人拉船至此,因为守冬不能回家。在此暂扛口袋,无缘无故赖俺做贼,真是屈死人了。”王英听了听是湖广声音,又是被贼扳扯,心中疑是张、胡二人,走上前去说:“列位老哥,这是弟的两个朋友。且莫上锁,有话和小弟商议。”公差听了,把王英看了一看,内中一人言道:“我看足下有些面善,莫非在宛平县当过差么?”王英说:“老兄眼力不错,小弟草号叫刘望山,如今在县里胡混。”公差一齐说道:“既是公门的朋友,这话就好说了,有话咱到外边讲吧。”带着贼和湖广二人同王英一齐出来,王英说:“街上说话不便,同到小弟下处去吧。”言罢,齐至店内,和王英面熟的那个差人说:“望山兄你不知这件事情,这个人只因偷米被擒,问他口词,他说还有几个接手俱在仓内。故此把他带着作眼拿人,一进仓门就说有他二人。故此才要拿他两个。既是足下的朋友,这事怎么撒开手呢?”王英听了,心中想道:我虽照教长的柬帖行事,但不知他俩是张、胡二人不是。待我问个明白然后再讲。想罢开言说:“列位,等小弟问问他们方好作主。”说罢,将二人拉到后边说:“二位姓什名谁,从实对我说了,我好替撕罗此事。”
  二人心中慌乱,一时忘及惧罪脱逃隐姓埋名之事,遂把真名真姓说与王英,王英也不再问,回房和公差言道:“方才小弟和二人商议,不过只有一两,衙门数兄但是眼下还不现成,等到初一和小弟归结,不知众位尊意何如?”公差说:“既然咱们俱在公门,也没的什么争持,到四月初一,就在此处来取就是了。”言罢留下张、胡二人,带着贼犯回店而去。打发公差去后,二人向王英问道:“从未和老爷会面,今日解救,又问姓名,不知是何缘故?乞望说明,日后好报大德。”王英说:“如今也不必细问,事完之后自然明白。”言罢,同在店中住了两日。
  到了四月初一,王英叫张、胡二人在店中看着,自己出去探望苗仙。刚到牛市间,站在高处观望,忽有一人从背后一拍,说:“道友,在此看什么呢?”王英回头一看,正是一枝梅,说道:“你从哪里来呢?”苗仙说:“奉教长之命,叫我到天津办了一件事情,又叫我顺便找你一齐进京。”王英说:“你可带着银子没有?”苗仙说:“还有十几两,不知够不够?”
  王英说:“足够了。”言罢同到店中,两个公差已在店中等候。王英叫苗仙掏出十两银子,打发公差去了。随后算还店钱。苗仙说:“你们的事已归结,如今跟我进京,给你们一个安身之处。”二人听说心中虽然纳闷,却又不好追问,只得跟出店来。四人皆雇牲口骑上,不多时到了齐化门外,苗仙说:“道友,你是高仲举案内的干证,这一进城,怕被奸贼家有人看见,待我用隐身法把你隐了,然后进城。”言罢同下牲口,开发了脚钱。苗仙念了个咒,把王英影住一同进城。到了胡世显私宅门口,苗仙向门上的言道:“烦你通报一声,就说有个打夯的教头要见状元老爷。”门上的听说进去禀了,世显兄弟二人连忙出来迎接进去,到了书房之中,二人才施礼,苗仙说:“不必,我今特来与你报个喜信,解子王英已经来了,眼前就要进城投首打救令尊。还有你家的仆人张明、胡旺,因当年被偷去银子,惧罪逃走。幸遇王英带他们前来。我先与他们洗清冤枉,好与你家分辨冤情。”世显听说,即把张、胡二人叫进来,收留家下。又把苗仙送出大门,回到后堂把此事和于氏说了。一家欢喜自不必表。
  且说苗仙和王英到锦衣衙前,苗仙倒念真言,把影身法去了,王英进了衙门,往堂上直跑。要知后事,下回分解。 
 
第五十六回 王解公当堂投审 众奸党从实招认
  话说王英堪堪跑过仪门,被众役上前拦住,说:“瞎眼的东西,你看这是什么地方,还往里跑。”王英说:“列位,我是解子王英,自来投首。”青衣听说,忙把王英扣住,禀知陆爷。陆爷立时升堂,把王英叫至案前跪倒,说:“你果然是王英么?”王英说:“小人便是。”陆爷说:“你一向沉落何处,今日之来,莫非是有人买的你么?”王英说:“太爷的恩典,小人自从放了高仲举,未敢回家,昨在保定府见太爷的告示,访拿小人。小人因念高仲举冤枉难辨,一时心怀不平,故此投首,并非有人买的。”陆爷说:“当日宛平县受年七之贿,可是你的过付不是?”王英说:“原是小人。”陆爷说:“既然如此,一时也难究问,等到明日动起刑来再辨虚实。”言罢,吩咐青衣带下王英。这且不提。
  且说苗仙在衙门口听了信息,回至下处,见了济仙,把天津报信,又送张、胡二人回家,王英投首,陆爷明日还要动刑的话说了。济仙说:“王英虽入道教,只恐难以受刑。我有仙丹一粒,明日你进去与王英,喑暗的叫他吃在腹内,就不怕刑了。”言罢取出仙丹递与苗庆,这也不表。
  且说次日早晨陆爷升堂,吩咐把犯官犯民俱带至堂上,先把邬懋卿、陈琏叫将过来,说:“高仲举的这个官司,说过付原是王英,所以本官访拿此人好结此案。谁知至今并无音信,依着我说,你和高仲举讲和,免了他的死罪,你二人认个审事不明,此案也就算是完了。”二人说:“大人差矣。今日既叫讲和,当初不该叫立供状。若要完结此事,除非是有了王英分个清白,才算了结。”陆爷说:“你二人讲的也是,只怕有了王英,那时就难分辨了。”陈琏说:“有王英,我们情愿认罪。”包爷听说,一声吩咐:“把王英带上来!”青衣答应一声,跑至班房,带着王英就走。苗仙赶到跟前说:“王哥,好久不见,你这一向好么?”假意说话,暗把仙丹递与王英,王英心中明白,说:“贤弟等我审了官司再说话吧。”一行走着把仙丹暗暗吞了。到了大堂,朝上跪倒,陆爷说:“王英,右边跪的那人你可认的他么?”王英抬头一看,说:“这是当日宛平县的堂上,小人的本官,怎么会不认的。”陆爷又向陈琏言道:“你看此人可是王英不是?”陈琏说:“此人却是王英。现有中城县的案卷,说王英被高仲举打死,如今他又活了,叫犯官也难辨真假。”陆爷说:“王英,陈爷说你被高仲举打死;高仲举又说你放他逃走,还说宛平县受年七之贿,是你的过付。你今既来投首,可要从实招来。”
  王英见问,就把怎样过付,把高仲举问成充军罪,年七又托路上谋害仲举,还未起身先把妻子逼死,因此良心发现,半路之中放他逃走,自己流落在保定地方,打闲胡混。只因看见告示要拿小人,小人一来为高仲举冤屈难辨,二来又怕被人获住,自己落的没有名声,因此自来投首,只求大爷的天恩。陈琏说:“大人,这奴才私放军犯,惧罪逃脱,今日自来投首,分明是人买出来的,这些虚词何足凭信。”陆爷说:“王英,陈爷说你是被人买出来的,是有是无从实招来。”王英说:“老爷,小人因事不平自来投首,怎么又说是买出来的,这个又是冤枉小人了。”陆爷说:“这话究难凭信,人役们,看棍上来。”青衣答应一声,把夹棍抬至当堂,将王英按倒,剥去鞋袜,夹将起来。王英吃了仙丹,并不觉疼,却故意的哀声不止,说:“老爷,小的是自来投首,并没受贿,就是夹死小的也难招认。只求大爷明镜高悬吧。”陆爷吩咐去了刑具,又向陈琏言道:“王英受了大刑并无异词,可见话是真了。你当日怎样受贿从实招吧。”赃官说:“王英是狗骨头,本应再受刑,望大人详察。”陆爷把惊堂一拍,说:“好一个硬口的匹夫,拉下去把犯官夹将起来。”青衣答应一声,把赃官扳倒套上刑具,把绳一紧,疼的赃官连声喊叫,说:“招了,招了。”
  陆爷吩咐去刑,拿下纸笔叫赃官亲自画招。赃官拿起笔来,把受贿卖法屈打成招的始末写了一张,传至堂上。陆爷看了又同邬懋卿言道:“你说仲举打死王英,这不是王英吗!现在还有何说。”邬懋卿知是不招不行,遂想了一个主意,要用严府的势力镇压陆爷,说:“大人不用生气,待犯官从实招承。当日审高仲举的时节,并没受贿,只因东楼面托,叫把仲举定个打死解子的罪名。那时犯官不好阻他,所以定了他的死罪。”陆爷说:“东楼是谁,你怎么这等怕他?”邬懋卿说:“大人何须故问,岂不知东楼就是严世蕃大老爷的台号?所说是实。”招罢,陆爷叫书办记了口供,又把案内有名人犯一齐叫到当堂,也俱亲自画押招供。陆爷吩咐连王英一齐收监候旨发落。言罢退堂,亲自写了本章。
  到了次日五鼓进朝,正赶着圣上早朝。陆爷行至品级台前,朝上跪倒,说:“万岁,臣陆炳前奉御批,审问高仲举,如今已经审明,各有口供。呈陛下御监。”近侍内臣将本接过,铺在龙书案上。嘉靖爷通看了一遍,提笔批道:“恶奴年七,诬害良民,应当凌迟处死。地方李虎受贿杀人,知县陈琏贪贿害命,俱该立斩。王成知情不举,发边陲充军。解役王英,虽是过付,念他仁义,免死不究。严世蕃纵权行霸,邬懋卿趋势附利,一齐抄家,连妻子发往瘴地。高仲举无故受冤,赦放回家,受子封赠,其妻子贞节虽然可取,但妇女不该上庙出头露面,致生是非,不准旌表。”万岁将本批完,把严嵩叫出班来说:“严先生,这几个罪名虽是朕亲笔定的,恐有差错,你看一看然后施行。”老贼听说把批语接过来,站在旁边一看,心中发毛,腹内言道:这也不是叫我看什么批语,分明是责我的不是,说我家教不严,这事却是难以回答,我不免让定国公替我恳恩减等办理罢了。想罢,方拿着批语退步归班。忽见又一官员手举本章跪在品级台前说:“臣巡视东城御史包士廉,本参怀宁侯孙豹,倚仗侯爵,又是国公门婿,横行霸道,事审已实,奏知我主定夺。”严嵩听的是参定国公的门婿霸道,此人也是心焦,不好再去托他,遂自归班而去。
  且说万岁见是本参内臣,叫近侍们接过来展开一看,上写着:
  臣东城御吏包士廉,本奏恶侯行霸硬抢民妇事。臣前月巡视东岳神庙,见怀宁侯孙豹晌中抢一民妇,臣使衙役赶夺,反被恶奴打伤,竟将民妇抬进府去。民妇的夫主伸冤,臣虽准状,不敢拿人,幸遇秀才齐三点,略施仙家法术,哄信恶侯自投罗网,认了罪名。供状现在,乞我主御览。
  万岁看罢、把供状要过去看了一遍,说 “卿家,怀宁侯现在何处?”包爷奏道:“一干人犯俱在朝外伺候。”万岁听说即时差锦衣卫陆炳前去审问,立时就要面奏。陆爷领旨到了午朝门外,先把原告干证和吴氏的口供审了一遍,又将孙豹自投罗网的情由问明。翻身进朝跪奏于圣上。圣上向包爷言道:“孙豹霸占民妇,自当问罪,但是说他从画图中自投罗网,此事叫朕难信,可把齐三点宣来,待朕当面试他一试,方信真假。”包爷说:“臣启陛下,此人也在朝外伺候。”
  万岁听说,即叫传宣官把济仙宣至金殿,在丹墀以下双膝跪倒。万岁说;‘那一秀才系何方人氏,先将籍贯报来。”小塘叩头,口称:“万岁,士子乃关东人氏,原不姓齐,本名济登科,因弃儒访道,又叫小塘。”圣上说:“济登科,包士廉说你一轴画把怀宁侯哄上去,使他自投罗网。这话可是真么?”
  济仙说:“那是士子略展小技,不足为奇。万岁如不见信,无论什么画取两轴来,虛实立见。”万岁闻言,即叫内侍取了一轴画来挂在驾前。万岁一看乃是轴虎啸生风,说:“济秀才,你能把画上的猛虎叫它跳下纸来,怀宁侯自投罗网的事情,朕便信了。”济仙正要显弄神通,叫万岁爷好加封号,遂满口应承,向那画上吹了一口仙气,忽见那纸上的大虫摇头摆尾,唬的一声,跳在金殿上边,左旋右转,吼声惊人,吓的两边文武,一个个抖衣而战,万岁爷也觉惊恐。小塘用手一指,只听着一阵风响,那虎踪影不见,画上落了张空纸。万岁看罢满口称妙,又叫内侍拿了一轴龙舞腾云的画来,挂在面前,说:“济秀才,你若再能叫这龙入海去,朕定封你个大大的仙职。”济仙领旨暗念真言,用手一指,只见画上那龙张牙舞爪腾空而去。
  万岁爷龙心大悦,吩咐赐宴。有一名太监朝上跪倒说:“启禀万岁,今乃四月初八,佛爷的圣诞,天下不动腥荤,只有素宴。”小塘要借此为由好讨封号,说:“士子不惯吃素,乞万岁赐坛御酒,就是士子受了恩了。”万岁闻言吩咐把上好的御酒抬了一大坛来,又叫把宝库中的温凉玉盏取来,叫济仙当面自饮。济仙谢恩起来,走到酒坛跟前,手拿玉盏,不多时将酒吃尽,故意东倒西歪,口出狂言,说:“万岁既然赐酒,就该管一个大醉,为什么拿个空坛前来戏弄学生”一行里说,一行里晃,猛然往前一栽,把一个玉盏掉在地下打了个粉碎,万岁一见龙心不悦。定国公徐明要借此为由,替女婿翻案,遂出班跪倒,说:“臣启陛下,温凉玉盏自上皇传留至今,乃镇虎之宝,有旨在先,毁坏此宝者全家诛灭。今日狂士毁坏,自当正法。”万岁还未开言,严嵩也出班跪倒说:“上皇既有遗旨,我王还当遵行。”万岁说:“既有祖训在凭,按律问罪。”
  严嵩闻言,即传武士拿人。武士们不敢怠慢,上前将济仙按倒。才要捆绑,绳锁近身尽都变为飞灰,济仙起来哈哈大笑,将身一纵竟自跳入酒坛之内。万岁一见龙心大悦,说:“这就奇了,一个酒坛如何会容的下人去。快着出来,联赦你无罪就是了。”济仙在坛内言道:“我有心出去,恐怕万岁有些耳软听信谗言,还要治罪。”万岁闻言龙心大怒,说:“好意赦你,你倒说朕的不是。狂生真正可恶,武士们把坛与我打了,看这狂生跑在哪去。”武士領旨走近坛边,把金爪一举,嘡的一声,把酒坛打个粉碎,却是并无济仙的踪影。万岁看了龙心纳闷,说:“好个狂生,又躲到哪里去了?”济仙答道:“士子还在瓦片里咧。”万岁向内侍问道:“你们看看是哪一块里说话。找出来与我摔了。”内侍闻言走到跟前,拿哪一块哪一块就会说话,到了此时万岁爷怒气全消,手扶龙案,笑而言道:“济先生你的法术真是灵性,神也,仙也!朕封你真正神仙。”济仙连忙显出身来叩顶谢恩,双足一跺,腾空而去,与四家道友会合一处,同上蓬莱,这且不表。
  再说金殿上君臣一齐夸奖,内中只有严阁老忿忿不平,在背地里冷笑,暗骂昏君。谁知这个老贼应该破败,被万岁听在耳内,宣到驾前说:“严先生你为何在背地里笑骂朕,该当何罪?”老贼神差鬼使的承认起来,说:“陛下莫怪老臣笑谈,姓济的不过是仗有邪术谀哄愚人,因何封为神仙,岂不可笑?”万岁闻言不由的心中动怒,说:“好老贼,焉敢毁谤朕,把老贼带出朝门候旨发落!”主官答应一声,架着老贼就往外走。
  陆爷朝上跪倒,说:“万岁,还有高仲举一案的御批,在阁下袖内,望乞收回。”万岁听说,忙叫内侍把御批要回,放在龙书案上。又把包爷的原本提笔批了几句,说是:“孙豹身袭侯爵,霸占民妇,应该萆去前程,永不叙用。蔡先觉夫妇无辜,释放回家。包士廉不惧势力,为国为民,应加三级。”批完,又把高仲举的案卷交与陆炳,照原批发落。然后又批一道旨意:“学士严嵩弄权作弊,轻视联躬,纵子胡为,苦害良民,本当处置重罪。始念久从朕为臣,权且免死,抄没家产,发栖流所栖身,文武官员人等不许给他饮食,如有利济颗米滴水者立斩。”写完交与督察院发落,袍袖一展,群臣皆散。
  且说陆爷手捧御批,出朝宣读一遍,各按批语发放。又有督察院捧旨出朝,亦是按照御批行事。偏偏的从严府抄出一把金夜壶来,嘴上刻着几个小字,乃“不肖男赵文华进献”。察院不敢隐瞒,奏与圣上,圣上大怒,把赵文华亦发在瘴地为民。这且不表。
  且说严嵩发到栖流所去,一连七日水米没见,竟是生生的饿死。胡世显得了此信,心中欢喜,上本复姓,一家欢乐。把王英留在府中终身养老,这也不表。
  再说济仙白日飞升,同四个道友过了东海,行至蓬莱岛上。就有三清教主的法旨前来。师徒们跪下听着仙使读道:“济登科封为玄法妙道扶正除邪神术大仙。一枝梅苗庆封为悟真子。徼承光封为悟空子。苏九宫封为悟清子。韩庆云封为悟静子。”师徒五人谢恩已毕,同归五真洞去。后人看到此处,有诗一首,单赞小塘师徒的结果:
  自从修炼已多年,扶困济危除佞奸;
  一旦金殿得封号,五真洞內自在仙。
(全文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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