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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容简介 |
又一日,济公闲步至雷峰塔,望常长老。长老曰:“济公一向监工辛苦,今日共你作杯。”济公曰:“多感。”长老令侍者置酒于云轩下。时济公已醉,曰:“恼你多次,题诗相谢。”乃写:
极目烟波远接天,红尘疏处结三椽。
不忧风景来朝没,只恐水云到晚连。
青黛山边飞白鹭,绿杨堤畔泊渔船。
悠然此地真堪乐,半是人间半是仙。
写罢,又饮酒。只见火工来道:“长老有请。”济公忙起身谢了常长老,便回寺,入方丈来,长老曰:“那里去来?”济公曰:“闲行到常长老寺内,蒙留我饮。”长老曰:“我有酒在此,特请你。”少顷,侍者将酒至。济公又吃了十余碗,醉了,口中道:“本寺多亏长老做主,我也用心,马得这模样,只有两廊涌壁不完,我心放不下。”长老曰:“既如此,烦你完成亦好。”济公曰:“各处皆化了,惟有临安府新任王安抚,未曾化他。”长老曰:“我闻此官不及第时,去寺院投斋,被僧哄弄躲过,曾怒题其壁云:‘遇客头如鳖,逢斋项似鹅。’至今恨着和尚,你休化他。”济公曰:“不妨,我务要化他。”众僧劝不住。济公离寺,径到府前,立于宣化桥上。安抚正在厅上,望见桥上一个和尚,探头探脑,吩咐虞候悄的捉进来。四个虞候行至桥上,一把捉住,把济公推到厅上跪下。安抚曰:“这秃驴敢如此大胆。”济公曰:“贫僧是净慈寺书记僧济颠。有段姻缘,只是相公省得,特来计较。”安抚听得,便令放起,说道:“昔日东坡居士,与秦少游、黄鲁直、佛印禅师四人共饮。东坡行一令,要一般物,两个古人名,后两句诗。你若说得好,便饶你打。若说得不好,加力重打。”众人都替济公担忧,济公不慌不忙,道相公听着:
苏东坡道:“笔毫落地无声,抬头见管仲。管仲问鲍叔,因何不种竹?”鲍叔曰:“只须三两竿,清风自然足。”秦少游道:雪花落地无声,抬头见白起。白起问廉颇,因何不养鹅?”廉颇曰:“白毛浮绿水,红掌漾清波。”黄鲁直道:“蛀屑落地无声,抬头见孔子。孔子问颜回,因何不种梅?”颜回曰:“前村深雪里,昨夜一邀入。”佛印禅师道:“天花落地无声,抬头见弥陀。弥陀问维摩,如何话更多。”维摩曰:“遇客头如鳖,逢斋项似鹅。”
安抚听了大笑,请济公入后堂坐定。茶罢,便令整酒,安抚陪侍。济公曰:“敝寺因遭风火,今得十方施主鼎建一新,但有两廊涌壁未完,特求相公慨然乐助。”安抚曰:“下官到任未久,那得布施。”济公曰:“若得发心,不愁无钞。佛语云,明中舍去暗中来。”安抚曰:“既如此,下官有处。”天晚,安抚留济公宿了。次早,安抚整理俸钞三千贯,差人押送。济公径投净慈寺来。长老众僧接见,尽皆喝彩。库司收贮了钞,整斋管待来人回府。一壁请画师装画。
济公连日在寺看画,忽思量酒吃,走至九里松。有一人家起盖三间厅屋,要求两句佛语上梁。济道:“将酒来。”少顷,酒到。济公一上吃了十二三碗,忙教匠作一齐动手,将梁撑起。济公立在凳上念道:
今日上红梁,愿出千口丧。
妻向夫前死,子在父先亡。
那财主听了,心中不悦。未几,这财主有个儿子做亲不多时,死了。父哭其子,妻哭其夫,方省得济公的话都是先见。
济公又过一馄钝铺。店公是旧相识,邀入店内,请吃馄钝。济公吃了,遂把馄钝为题,借笔写在壁上云:
包罗万象,有操有守,清净为根,礼恭入手。通身上缝隙无余,镬汤里倒翻筋头。把得定横吞竖吞,把不定东走西走。宜是山僧嚼破时,泥牛满地频哮吼。
写毕,相别。又行几步,忽见一个店门前,众人围住,扰扰嚷嚷,却为有一个走路人,到店门前发急病死了。店主愁这无头人命,如何是好。济公道:“不妨,我与你做好事。”遂向死人作颂曰:
死人你住是何乡,为因何病丧街坊。
我今指与一条路,向前静处好安藏。
只见那死人爬将起来,径奔山脚下空处死了。店主并四邻十分欢喜。
却说济公取路回寺,只见四下云布,一人忙奔躲雨,头上插着号旗。这旗众人都不见,惟济公见之。济公便问高姓,后生道:“小人姓黄,在竹竿巷粜米。只有一母,现年八十。”济公道:“你平日孝顺么?”后生道:“生身父母,如何不孝顺他。”济公道:“你前世业重,今该雷震死。我救你,随我到方丈来。”摆下桌子,袈裟围了,令后生躲在桌子下。济公桌子上盘膝而坐,念云:
后生后生,勿犯天真,前生业恶,今世缠身。
老僧救汝,归奉母亲,诸恶莫作,免得祸临。
只见霹雳一声,将一株老松树打碎,那后生起来作谢而去。
济公一日离寺到前洋司尼姑寺前。那尼姑一向闻人说济公净慈寺装佛一事,甚是灵异,因寺中要换铜钟,欲央:济公开疏。那日济公却好走到寺前,门公看见,便道:“院主正教我来请你。”济公曰:“可是请我吃酒么?”一径入内,见了院主,坐定。济公曰:“要请我,须醉便休。”院主曰:“我们女僧,不用酒。”济公听得就走。院主曰:“你却忒性急,且坐。”少顷,罗列酒肴。济公走上,吃了二十多碗曰:“如今好了,你有甚话快说。”院主曰:“敝寺原有口铁钟,如今破了,今要铸铜钟,特:你写个疏头。”济公将过纸笔,写云:
师姑铸钟,有铁无铜,若要圆成,连松智松。
写罢,不别而行。院主见了不悦。
却说王太尉出丧,到虎跑寺下葬。石太尉二舍人,一名连松,一名智松,兄弟二人亦来送殡。闲行至尼姑寺内,看见桌子上疏头,内有连松智松四字。大惊问曰:“何人写的??院主曰:“济疯子。”连松曰:“他真是活佛,预先写我兄弟两人。名字既如此,这口钟,我兄弟一力完成。”院主起身相谢,遂备斋款待二人。斋罢,辞去。次日,二人一力铸成。
却说济公回寺,有个老儿赍一片香,来寻济书记,径入云堂里,只见济公打睡。听得有人脚步响,开眼看时,那老儿胸前摸出一片香来,朝着济公便拜,道:“小人特来烦师父与我女儿下火。”济公问道:“兀谁?”老儿道:“小人是抱剑营蓝行首蓝月英的父亲,不幸我女儿得病身死,来日出丧。今日特请师父下火。”济公应允。次日竟觅一只小船,渡到石岩桥上了岸。只见那送丧的人都来了。济公随着棺材,到金牛寺来。济公道:“老儿,你要我下火,把几贯钱与我?”老儿道:“有百贯钱在此。”济公道:“不消这许多,我只要五贯钱,买两瓶酒吃了,然后下火。”须臾,酒到。济公吃了。将火把在手,念道:
绿窗深锁画蛾眉,万态千娇谁得知。
此景此时人已去,空对孤鸾独自飞。
蓝行首,蓝行首,梅花标格,蕙性温柔。鸳鸯帐里作生涯,锦绣丛中为活计。卸下石人帽子,脱却金刚草鞋。用恩情索缚住薄情,使五欲箭射入骨髓。琉璃瓶子击碎,方知总是虚花;几年闺阁风流,尽属落花流水。山僧为汝脱骨洗肠。咦!扫尽百年脂粉气,如今遍体自馨香。
念罢,下了火,又吃几碗酒就走。
忽思起飞来峰住的张公。走去望他。见了张公,只见张婆在里面走出来道:“济公,你好哩。阿公去年七月间痢疾,争些死了,你也不来看一看。”济公道:“我时常记挂你们,只是不得工夫。”张婆忙整酒肴。济公任意吃了一回,道:“我扰你多次,明日做个东道请你,你可到东华园前十字路口来寻我。”济公作谢出门回寺去了。
却说张公,次日径到园前,不见济公,肚里又饥,只得买此面吃了。出门,便寻东厕。正走入去,抬头只见矮柱上,挂着个料绞。张公解开海青,束于腰间,一径回家,看时,十锭白银。两口儿都惊呆了。当晚欢天喜地。次日天明,只见济公慢慢走来。张公道:“济公,你好不老实,教我丢了一日工夫,那里等得你来,只得自去买了面吃。”济公道:“吃来吃去,还是我请你吃的。明日准准等你。”阿婆道:“昨日真个亏了你,拾得些东西。”济公道:“也够买酒吃。”作别回寺。
且说张公次日径到园前,只见济公先在。二人径入酒店来吃酒。济公一连吃了二三十碗,即便起身。张公会了钞。二人出店,只见东厕门首许多人团团围住扰嚷。张公近前望一望,只见一个人吊死在昨日挂料绞的矮柱上。张公见了,吃了一惊,对济公道:“这个罪过,怎么是好,冤业都在我身上。”济公道:“放心,一些罪过也无,自有一段因缘,我说与你。你前世是个贩茶客人,这人是个脚夫,因见你是孤客,谋了你五千贯钱,害了你性命。今世起利送来还你,一命填了一命,后世与你无冤仇。因此我要你来这里,替你善解交了这业。”张公听说,嗟呀不已。二人各别,济公自回寺去。
一日,济公入城,来到清河坊升阳宫前王家酒店。原来店主人有个女儿,年方一十九岁,害了怯病,已经半年,日轻夜重,服药无效,父母昼夜啼哭。济公便问,主人把前事说了一遍。济公道:“不妨,我医得。你先将两瓶酒来吃了,然后医治。”店主人吩咐酒保烫酒。济公一上吃了十四五碗,就教店主人快把女儿的卧房四周窗楞纸糊了,不要一些通风,把香汤浴了女儿,关上房门。济公与女儿贴脐坐了,口占八句道:
痨虫痨虫,身似蜜蜂。
患者难救,我为汝攻。
钻入骨髓,食人血脓。
三昧火发,逐去无踪。
济公坐了一夜。只见那女子脊梁内虫钻上钻下。此时济公吃了酒,三昧火发,那虫都逼出来了。济公忙要收治,不期窗外有人把纸窗剜破,这虫从窟窿里都飞走了。至今患者,病真药假。王家女子幸遇济公救了,满门拜谢。又将银五两送与济公。济公一文不要,吃了些酒,作别出门,不在话下。
且说济公,在周画工门首过,见画一个神像在壁间。画工曰:“济公你看,这是兀谁喜神?”济公曰:“倒像我的嘴脸。”画工曰:“你为人好,我白替你画,如今你也自赞几句。”济公道:“容易。”便题云:
面黄似蜡,骨瘦如柴。
这般模样,只好投斋。
也有些儿差异,说禅不用安排。
画工大笑。济公将了神子,作别入城。径到裱褙铺徐家。徐裱褙见济公来,千欢万喜,道:“连日少会,且请坐吃三杯。”济公道:“且慢着,待我干了正事,吃也未迟。”袖中摸出神子,道:“这幅小像,就要与我裱一裱。”徐裱褙接来看了一看,放在一边,道:“裱是小事,且吃酒。”济公曰:“难消。”一边吃了三四十大碗,大醉起身,脚高步低,撞到清河坊。正值新到行的冯太尉过,虞候喝他起身。济公曰:“你自过去,管我怎的。”渐渐太尉至近,喝道:“你这和尚。系是出家人,如此无礼。”济公曰:“多吃了一碗,在此眠一觉,干你甚事?管我不着。”太尉大怒曰:“且看管得你着否。”四五个虞候,把济公扛到府中,当厅跪下。太尉曰:“你这和尚,既入空门,须持五戒,却恣意嗜酒,醉卧街坊。是何处野僧,好好供来。”济公接过纸笔,供云:
南屏山净慈寺书记僧道济,幼生宦室,长习儒风。自威育王已前,神通三昧。至传灯佛下世,语戏辩才。暗通三藏法,背记十车经。善译五天竺书,能翻六国梵语。清凉山一万二千人同过滑石桥,天台寺五百余尊者齐登灵鹫岭。圆通才见竖降旗百僚闻知皆拱手,云居罗汉慢说点头赵州石佛休夸大口。光剃头,卖响卜,也吃得饭;净洗手,打口鼓,也觅得钱。倔强赛过德州人,跷蹊压倒天下汉。有时清河坊,说些三四,恣逞风狂;有时尼姑寺,讲些禅机,稍知颠倒。放出无限佯狂颠,笑杀文殊狮子吼。唱小曲,行云遏住;对洪饮,酒量难降。佛印如此聪明,未尝脚跟点地。袈裟常被胭脂染,直裰时闻粉腻香。禅床上醉翻筋斗,钵盂内每放荤腥。禅杖打倒庞婆,共道风流和尚。十洲三岛,恣意遨游;四海五湖,无些拘束。卷衫袖卖弄多少风流,系脚絣尽得些儿参透。今蒙取供,所供是实。
复有一律云:
削发披缁已有年,只同诗酒是因缘。
闲看弥勒空中戏,困向毗卢顶上眠。
撒手便能欺十圣,低头端不顾三贤。
茫茫宇宙无人识,犹道癫僧绕市尘。
写罢,呈上太尉,接过一看,道好,将济公放了。济公得放,摇摇摆摆回到本寺安歇。
次早起来,闲行湖边,只见许多人簇拥。乃是王员外子王宣教,陶师文女陶秀玉,二人往来发愿,一不娶,一不嫁。父母得知,逼令别行嫁娶。二人计极,于黄昏时分,逃往涌金门,一双投河而死。两家各自捞取,买棺盛贮。陶秀玉放在金牛寺,王宣教放在兴教寺,两处下火,皆烧不着。来请济公。济公命移秀玉棺材往兴教寺同化。济公立于轿上,手执火把道大从听着:
切见王生宣教,陶氏秀玉,男女情深,鸳鸯债夙。
荆棘丛里连枝,爱欲池中比目。
双双共堕波心,两两同沉沙渎。
今朝带水捉泥,怎免这场劳碌。
王公呜呼且住,陶母暂停悲哭。
徒赖这些公案,山僧与你开读。咦!
凭此火光三昧,各人本来面目。
念罢,只见两道红光合做一处,化毕各散。
且说济公来到沈提点宅上相探。提点接见,同到官巷口徐裱褙家。只见挂着济公神子。提点道:“赞得好,上面空纸再赞几句如何。”济公再赞云:
远看不是,近看不象。费尽许多工夫,画出这般模样。眉如扫帚,一张大口。不搬是非,只会吃酒。看看白头,常常赤脚。有色无心,有染无着。醉眠不管江海波,浑身蓝缕害风魔。桃花柳叶无心恋,月白风清笑与歌。倒骑驴子归天岭,钓月耕云自琢磨。
济公写罢,提点同邀徐公到通津桥酒楼上。三人依次坐定,痛饮一日。是晚就宿徐提点家。自此济公连日在城中。
且说东华园前,土地庙隔壁,有个卖青果的王公,儿子王二,专喜养虫蚁。时遇八月,王二一日起五更出正阳门捉促织。行到苎麻边,听得一个叫得好。分开苎麻看时,吃了一惊,这促织在一条火赤练蛇头上。王二取块石头打去,蛇便走了,促织儿已跳在地上。王二腰间取出罩儿拿了。看时,十分生得好,大喜回家,教二嫂取碗井水,浴了一浴,放在盆内。吃了早饭,拿出去与人斗。一连赢了数次,以此闻了名。一日带了,径到望仙桥上,见两对虞候喝道而来。站在旁边看时,乃是张太尉。这太尉亦喜养促织儿,见王二手提两个盆,便令虞候唤进府中。王二将虫儿呈上。太尉一见大喜曰:“你卖与我要几多钱?”王二曰:“这个虫儿,父亲所爱,相公要买,不敢不从。我与父亲说知就来。”太尉曰:“若肯卖,与你父亲十两银子,一副寿材板。”王二回家,见父亲说知。王公曰:“不卖,怎的。”王二曰:“我去讨赊帐,他差人来讨回话。你说等我回成交。”
却说张太尉,心爱这虫儿,吩咐干办叫栅头同来王二家。王公曰:“其实好个虫儿,我掇来你看。”掇出盆儿揭起盖来,促织一跳,直跳出门外去,被邻舍鸡儿吃了。干办曰:“王公没了十两银子、一副寿材板。”栅头曰:“王二回来,怎肯罢休。”王公曰:“我是爷,他是儿子,不怕他。”二人自去了。只见王二大醉回来,问太尉府里有人来否。王公曰:“有个干办同栅头来,要过一目。我掇出去,说不得这样苦,一跳出去,被鸡吃了。”王二听得说,把桌子一掀,碗碟盘子尽行打碎,锅子水缸不留一件,跌得满身疼痛。在地一觉,睡到五更。只听促织儿叫,便慌忙爬将起来。窗外微有,先揭起盆盖一看,正是原旧好的,日间鸡吃的乃是聒子。王二大喜,叫曰:“阿公你且来,不要躲我。日间鸡吃的乃是聒子。”王公曰:“好呀。”各自去睡,到天亮起来,吃了早饭,提起盆儿,径投张太尉府中。门公报知太尉。王二到厅。太尉曰:“昨日干办说你的虫儿被鸡吃了。”王二曰:“日昨父亲不知,却将聒子出来,被鸡吃了,这个虫儿在此。”太尉大喜,叫当值唤栅头看了,交十两银子,一副寿材板使人扛送。王二拜谢自回。次日,就与石太尉虫儿斗赢了。一连斗了三十余场,无有不胜,共赢得四五千贯钱,因此取名王彦章。渐养至秋深,大限已到。太尉打个银棺材盛了,香花灯烛,供养三七日,出殡。众太尉都来听济公指路。济公曰大众听着:
促织儿王彦章,一根须短一根长。只因全胜三十六,人总呼为王铁枪。休烦恼,莫悲伤,世间万物有无常。昨宵忽值严霜降,好似南柯梦一场。
棺至方家峪,张太尉请济公下火。济公手执火把,念云:
这妖魔本是微物,只合在石窝泥穴。时当夜静更深,叫彻风清月白。直聒得天涯游子伤心,寡妇房中泪滴。不住的只顾催人织,空费尽许多闲气力。又非是急夺田园,何故乃尽心抵敌。相见便怒尾张牙,扬须鼓翼,闭过数交,赶得紧急。赢者扇翅高声,输者走之不及。财物被人将去,只落得些食吃。纵有金玉雕笼,都是世情虚色。倏忽天降严霜,彦章也熬不得。今朝归化时临,毕竟有何奇特。仗此无名烈火,要判本来面色。咦!托生在功德池边,却相伴阿弥陀佛。
济公念罢。张太尉曰:“一发相须检骨。”济公曰:“个样物事,也要我费心,胡乱撮些灰土包了。”济公立在船头,手拿促织灰道大众听着:
一夜青蛾降晓霜,东篱菊蕊似金妆。昨宵稳贴庄周梦,不听虫吟到耳旁。大众万物有生皆有死,鸟雀昆虫亦如此。今朝促织已身亡,火内焚尸无些子。平生健斗势齐休,彻夜豪吟还且住。将来撒在五湖中,听取山僧吩咐,汝冤为业皆消灭。咦!一轮明月浸波中,万里碧天光皎洁。
济公念毕,把灰向湖中一丢,一阵清风过处,现出个青衣童子,合掌当胸曰:“感谢我师点化,弟子已得超升。”言讫,风息。是日,尽醉。济公回张太尉府中歇了。
次日回寺。路由王太尉府前过,听里面鼓钹响,哭声盈堂。虞候道:“太尉儿子小童死了。”济公走入后堂,正见太尉道:“你来得正好。烦与小童入土则个。”济公道:“这样小孩童只好烧化了,等他托生去。”太尉道:“也说得是。”就扛出,放下棺材。济公手拿火把,念道:
神童子,神童子,来何迟,去何速。咦!烈焰光中唤不回,银盆又向谁家浴。
念罢下火了。太尉请济公吃了酒,辞别回寺。见了长老,问道济公你连日在何处?”济公将连日事,说了一遍,长老大喜。
忽一日,济公立于山门下,觉身上痒,到厨下,脱直裰,令沈万法捉虱子。却说一个少年居士手执一书,径入寺内,问济书记在否。知客曰:“在厨下。”居士一径走到厨下,只见一个和尚在那里捉虱,向前施礼曰:“师父莫非济书记否?”济公曰:“你问我何为?”居士曰:“小道是讲西堂之侄,徐道成也。出家数年,今欲剃度。师叔西堂特致书,令小道求师父开疏。”济公接书看了,曰:“你要开疏,何不买酒请我。”徐居士道:“请到酒店中去。”济公忙披直裰,径出山门,至王家店中。二人坐定。原来徐居士身边钱钞有限,济公刚吃得七八碗,酒门才开,正要吃时,居士叫住,还了两贯钱。济公就酒店里借了笔砚,居士取出疏头,放在桌上。济公写云:
本是居士身,何苦作比丘。
袈裟未曾制,祠部价难酬。
我劝徐居士,只好罢休休。
徐居士见了,不悦。济公曰:“你要做和尚,须请我吃得大醉。”居士无奈,遂脱下夹道袍,当三贯钞酒吃了。济公乃提笔续二句云:
出门撞见庞居士,一笑回来光却头。
徐居士得了疏头,与济公谢别,望六条桥来。身上又冷疏头又写坏了。一路头也不抬,到岳坟前,正冲了王太尉马头,喝声拿住。徐居士跪下,告曰:“相公,小道因往净慈寺,:济公写疏头,被他写坏了,心下闷,因此冲了相公的节。”太尉曰:“拿疏头我看。”居士袖中取出呈上。太尉看了,大喜。便令虞候带进府。太尉入府升堂,居士跪下。太尉曰:“你真实有缘,太后娘娘昨日与我一百道度牒,未曾舍动,你却好是第一名。”便叫左右取一道付他。居士接得大喜,拜谢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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